马车驶进城北已是四更天,就在一行人穿过暗巷,转到宽阔的长街上时,却见一列持刀侍卫避也不避正拦在路中央。
元忠还当是哪家府上的人如此猖狂,沉下气看过去,可是不巧那侍卫眼熟得很。
他大惊,赶忙跳下马车把护在前面的侍卫挥开,然后自己也恭恭敬敬站到一旁。
对面的侍卫往两边分散,让出了后方一顶奢华的软轿,在黯夜中如同吞噬一切的猛兽。
轿帘被掀开,半明半灭的光影里正是摄政王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眼皮下压着难辨喜怒,却让人两腿一软更觉心惊胆战。
周围一片死寂,淅沥雨声显得分外沉重。
参见王爷!元忠跪在地上高声呼喊,两旁的侍卫也跟着跪下了,呼啦啦溅起一地水花。
摄政王弯腰一步迈出软轿,金丝银线的袍角缀着暗芒。他缓缓向马车走去,伞下的面容晦暗不清,只能瞧见紧绷的下颌和突出的喉结。
不过几步,与马车还有些距离他便停了下来,站定在伞下气势凛人,眼中拢着黑沉的雾色。
本王让你把人送回来,倒是好大的狗胆跑到这里!!!
摄政王的声音难掩怒火,最后,又是一声冷喝:滚下来!
马车内一阵动静传出,不多时帘子被掀开,牧云霁跳了下来,衣袍和发髻都有些凌乱。
他走到扶行渊面前,微微低着头却并无多少惧色。然而拱手行礼时迎面飞来一脚正踹在他的小腹上,十成十的力道,他不由闷哼一声向后退了两步。
王爷恕罪。他单膝跪地,低着头嗓音平淡而沙哑,听起来并无有什么悔意。
扶行渊走近,居高临下盯着他,视线从他的腿间一扫而过,然后又是狠狠的一脚,这次直接把人踹翻在地。
下次再管不住下半身,本王直接废了你!摄政王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俯身望着他眼神Yin鸷,声音又狠又戾。
元忠跪在一旁听得清楚,又惊又怕头也不敢抬,其余人则更恨不得把自己整个埋进地里。
皇叔,您有什么火冲着朕来便是。
这道声音没有什么威慑力,隔着帘子也轻而淡,却叫气势汹汹像是抓jian的摄政王动作顿住了。
牧云霁倒在雨水中,脸上也沾染了污迹,原本还是一副垂着眼掩饰惊慌的模样,听见这句话时陡然抬眼看向上方的摄政王,两只手也紧紧攥了起来。
扶行渊低头与他对视,眸光锋利得让人发憷。
下一刻,他就松开了脚,转身时的那一眼漫不经心地近乎刻薄。
留在地上的牧云霁先是低咳两声,然后单手撑地站了起来,一身衣袍水淋淋地透着狼狈。
这边摄政王刚踏进马车,看见靠在软塌上的皇帝陛下眼神都变了,翻涌的不知是怒火,还是欲火。
皇叔。扶襄坐起身看向他,长发凌凌乱乱披了一肩,脑后簪起的发髻摇摇欲坠。
那件烟罗裙显然只是随意一裹,露出了大半胸膛和肩膀,下面是光裸的两条腿。一身红痕,满面春情,还真像是勾魂摄魄的山间妖Jing。
本王怎么不记得有你这么大的侄女?
扶行渊坐在他身边,捉住他的脚腕放在掌心摩挲,细滑的触感,和近在眼前属于旁人的痕迹,都叫他戾气顿生,手上也加重了力道。
雨更小了,牧云霁盯着渐渐远去的马车,眼中满是晦涩,更有一闪而过的杀意。
他闭了闭眼,僵硬地站在原地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
马车内,扶襄动了动脚腕没能挣开他的手,明白过来他的话后,气冲冲吼他:皇叔!
扶行渊面色不变,片刻后冷哼一声,放开他的脚腕坐到了对面,与他隔着一张桌子对视。
谁让你做这幅打扮的?他问。
扶襄扭过头不看他。
顾允白?牧云霁还没那个胆子。
他是想再也回不了京城?
朕答应好的,不关他的事。
短暂的沉默。
偏袒完这个,偏袒那个,你还要把一碗水端平?
不是偏袒,是朕答应过的,便不会计较。
摄政王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然后移开视线不再看他,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只从旁边的匣子里抽出一本书籍翻看。
他既然不开口,扶襄自然更没有聊天的兴致。算起来几乎被折腾了一整夜,他这会儿着实有些疲倦,便侧身靠在车壁上,很快在规律的晃动中阖上了眼。
车内安静地呼吸可闻,摄政王就在这时抬眼看他,灯火下是他柔软的侧脸和不防备的姿态。他把书籍放到桌上,抬手掐着眉心轻叹一口气。
他怕是再也不会在他面前展示主动又鲜活的一面吧?谁又知道他揪着这点不放,不止是怒气,还有妒忌。
枉他生性冷傲睥睨一切,竟还尝到了妒忌的滋味?
可惜,他对他只有融入到骨血里的依赖,和为数不多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