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们只是不咸不淡地交谈了几句,可唐蔻德那打量的目光,让他联想起注视着猎物的蛇。
而当他开始对它感到好奇时,一切早已分崩离析。
“他只是我的父亲而已。”欣夏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我无法知晓他的一切行踪。”
它在廊道上回荡,好似寄宿在菲尔多纳家族建筑深处的鬼魅一般。
要照顾他。
灵的凌虐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很长时间,最后,因为厌倦且地下室本身不便前往,才渐渐稀少了下来。
欣夏看不见他的目光,因为说话时,他仍在看着那地表精灵。
门关上的瞬间他倚着门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起了粗气。
而安对他说:“无论如何,他都是你的弟弟。”
不为人知地隐秘地绽放着,带着黯淡的幽香,静悄悄地向外扩散。
“在地表的语言里,它意味着‘勇气’。”
他安静地听完安的话语,而后问道:“安,你给他起名了吗?”
他有保护好罗兰
“……?”
安怀孕时,罗亚想办法说服了家里换掉了原本送餐的人,接替他的是家族的矮人奴隶。
那香味也好似某种陷阱,只等着有蠢物被吸引然后再将他们杀死。
又或许他只是碰巧和她搭上了话。
要爱他。
这句话没有令唐寇德动摇,甚至她的笑容更深了,发出的笑声如同银铃一样。
——菲尔多纳家的第三代并非只有欣夏一人,但黑暗精灵的斗争欲向来和压抑的地底世界呈反比。
地表精灵的价值观和地底差异巨大,但好在欣夏还处在能够接纳许多外物的年纪。
——“最近,你父亲看起来很忙啊。”
接近的香味让欣夏顿时寒毛直立,然而唐蔻德没有在他身边停留,他们只是错身而过,她的裙摆掠过欣夏的脚踝。
不管怎么说,在当时,这件事始终是属于他们三人的秘密。
“嗯。”安微笑着、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罗兰’。”
秘密由是变得更加隐秘了。
或许罗亚一开始也是试图侵犯安的人之一。
即便只是个孩子的欣夏也觉得这有些不可理解,当他说出这点时,他的父亲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的确啊。”
欣夏并不知道它是怎样起始的。
眼前的女性黑暗精灵脸上挂着亲切的微笑,那笑容反而让欣夏确信了她来者不善——毕竟他们是黑暗精灵。
欣夏这才后知觉地认知到:在安肚子里的那个,尽管同父异母,却着着实实、是他血脉相连的兄弟。
要和他好好相处。
但他已经竭尽全力去做了,他想,他有成功打消她的疑心吗?
“那可是你父亲呀。”唐寇德·菲尔多纳说。
这个名字落进了欣夏心底。
“说得也是啊,呵呵呵……”她说着,缓缓走向欣夏,“真是个明事理的孩子。”
欣夏闻到那气味时已经来不及退开了,他们就那样在廊道上相撞,在最初装模作样的寒暄后,对方以漫不经心的口吻问出了方才的问题。
面对这句话,欣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反应,但他本能地绷起了身子,充满警惕地看着眼前人。
愿他能直面即将到来的生活,愿他能直面地底的黑暗,愿他有面对一切也不屈服的勇气。
罗亚去地下室的次数变得更加频繁了。
她不是很显怀,但只要她一开口,欣夏总能意识到她腹中有个从未蒙面的弟弟。
“当然如此。”欣夏说,“您能知道伯父的所有行动吗?”
……好可怕。
夜晚的安和罗亚会尽可能地掩饰这些,可欣夏还是或多或少地察觉到了安那遮遮掩掩的伤痕与无法站立起来的身体。
好可怕。
“是吗?呵呵……”那低笑的声音令人不快,暖灰色的眼睛里闪烁出的探询目光也足以令一个孩子不安。
“罗兰”。
——那是份如同城外盛开的幽铃兰一样的恋情。
“父亲的事我不清楚。”欣夏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更有说服力一些。
他们怎么可能对一个无所求的人露出友善的表情。
安没有因此责怪没有施暴的罗亚或欣夏,对她来说,这样好像才是理所当然。
这些事对当时的欣夏来说并不重要。
好可怕。
“罗兰……?”
直到长裙的婆娑声渐行渐远,欣夏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他绷住了面孔,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从此——
她是杰洛尔·菲尔多纳的妻子,年轻又美丽,身上散发着浓重的香味。
那奴隶已经年迈,又聋又瞎又哑,几乎是废人一个,能在这种地方派上些用场,倒是也遂了家族那边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