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时间,陆洲的Jing神恍惚得厉害,放在课桌上的论题,恍然片刻,就会有清清楚楚的答案出现在纸面上,笔迹潦草凌乱,极度张狂自信,和他一笔一划都显得端正古板的行事作风截然相反,用的也是他不怎么熟悉的定理论证,运算逻辑却更加流畅醇熟,依照他现在的功力是全然不能达到的。
纸面上力透纸背的字迹,似乎组成了一张他看不懂的笑脸,在嘲笑他的无能。
有时候他甚至生出了一种荒唐的念头,他似乎在慢慢变成另一个人。
那人端坐在黑色皮质靠背椅上,他的身姿高大挺拔,气势凌人,两鬓微霜,手指夹着一支烟,唇边一点星火红得诡异,烟雾缭绕看不清面容,四周是重重黑幕,唯有一束光从侧面打过来,虚虚地照在他的侧脸上。
男人在光影交错的地方抬起头,烟雾退散后,他看见了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心头猛然一跳,陆洲立刻制止了这种幻想,回过神来已是冷汗淋漓,一阵风从窗外吹过,惨惨白的纸面上又多出了一行凌乱的字迹:向她解释。
她是谁,解释什么,没有任何疑问,因为这也正是他想做的。
她不想听,陆洲却不敢放任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冥冥中有一种预感,任何看起来微不足道的误会最终都会演变成两人感情破裂的先兆。他必须要做些什么。
他向宁馨详细解释了夏千颖和他的关系,以及他对这段关系的态度,他感谢夏家对他的教养之恩,日后必定会好好报答姨夫一家。
夏千颖是他的责任,如果宁馨对于这段关系介怀,那么他会尽量保持距离,他快要上大学了,已经有能力脱离姨夫的支持独立生存,以后和夏千颖单独会面的情况不会再发生。
宁馨忙得不行,根本没时间见他让他当面解释,在他的再三恳求下,终于抽出时间在电话里听完了全部,却因为心中想着新舞蹈的排练有些疏忽,很多时候都是在漫不经心地搭腔,前言不搭后语的姿态略显敷衍,最后只表示我知道了,一句话终结这个话题。
陆洲按下心中的黯然,没有再追问什么,他知道再多纠缠只会让她心生厌倦,只是叮嘱她再忙也要注意休息,两人就挂了电话。
这段时间宁馨很忙并不是托辞,她在准备一场颇受重视的舞蹈,根本没空理会这些事。
这场芭蕾主要面向前来魔都视察的政要,编导并不希望她参加太多这样的演出,这种类型的演出对于一个舞者来说是不利的,芭蕾是一门残忍的艺术,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只会腐蚀舞者坚定的意志,让他们丧失作为一个舞者的锐意进取。
编导倒不是担心这点,论纸醉金迷花花世界,宁馨所能享受到的物质生活恐怕只会更多,她担忧的是样板化的演出会让宁馨降低对芭蕾艺术的追求。
像往常任何一次应酬出演一样,宁馨本想拒绝这次商演,然而其中有人看过她的舞蹈,对她有很深刻的印象,此次演出点名一定要有她出场,对此编导也怒火中烧,这些天对就此安排的舞团的高层都没什么好脸色,一出口就是满嘴讥讽。
舞团需要维持外界的关系才能经营下去,因此不免会有一些交际性质的商演,这就是事实。舞团高层直接越过编导找宁馨谈话,让这次商演成为既定事实。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尽管她有能力直接推掉演出,但未免关系太过僵硬,宁馨还是接受了演出邀请。
幸好不是《天鹅湖》,天知道这种应酬演出,那些人尤其钟爱这场舞剧,宁馨百分百确定,这些显贵们对于芭蕾舞的认知,多半停留在《天鹅湖》的层面。
这是场以复仇与救赎为主题的舞剧,她在里边扮演非正非邪的魔鬼,一步步引诱男主人公献祭金钱、地位、容貌乃至灵魂。
男主人公已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在魔鬼的助推下一点点丧失人性,失去了一切的男主人公也在逐渐变成事实上的畸零人,进一步被社会排斥,助推其更深一步陷入深渊。
魔鬼得意于最新力作,微笑着等待收割美味灵魂的时刻,女主人公的登场却让她的期望落空,地位低微、身份渺小却拥有善良灵魂的女孩成了复仇者堕入深渊的最后屏障。在少女的感召下,复仇者最终完成救赎,魔鬼在愤怒中被男主人公反噬而后走向灭亡。两个有残缺的灵魂最终靠在了一起。
很恶俗的主题,没什么新意,但里边设置了很多个贴合魔鬼形象的高难度动作,神秘莫测的,充满诱惑的,暴躁狂怒的,歇斯底里的层次感很强,怎么表现还需要捉摸。
宁馨看了剧本,对这场商演总算不那么排斥了,她合上印刷册,手指轻轻敲着桌子,笑着对编导说:看来和一般的应酬之作有些区别,终于不再是烂俗的《天鹅湖》了,不仅如此,还有点新意,我的角色完成难度不小,我挺喜欢的。
她早已过了演什么都要力争演女主角的年纪,现在她选剧本主要看重角色的丰富程度,剧本中魔鬼这个形象很对她胃口。
编导一手支着烟,一手搭在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