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曾怀疑过团长是否对梅宫心存幻想,只是不屑于屈尊就卑,兼之互有误解,方才造成了两人之间的险恶关系,为此还委婉地试探过他的口风。
戈缇丝毫不在乎人群中是否潜伏着未被发现的危机,也不管身为情报署高级干部的异母兄长作何感想。他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又觉当下氛围实在热烈,便无所顾忌地奔向远方,去往那座经过紧急清理,只余一根根处刑木桩和下沉式水坑的仲裁广场。
至于眼下,不管安泽荒是否已尽了兴,泄了火,在这场将要持续整整三个昼夜的盛大祭典上,针对几位蝎鹫血裔的安全保卫工作才是重中之重——没有任何私务和私欲,可以凌驾于赤金名门的相关事项。
安泽团长若不亲自前去劝谏,就凭一帮不受待见的西除党党徒,怎能搞得定这个性格有些一言难尽的大少爷?
安泽荒对待这伪私生子弟弟的态度,就连知悉些许内情的秘书官都颇为迷惑。
那些梦魇骑兵冷酷且肃杀地俯瞰着街道,由下而上地望去,恍若一片凝实、暗黑、蕴含着沉沉威压的乌云。不必查看证件也能猜到,他们中没有一个工蜂青年党,而是尽数归属于西除党一系。
另外,他所支配的那振华丽又纤长的战刀,同样证明了其主远超凡俗的强悍素质,以及烈焰羌鹫对天然家臣的信恃和纵容。
但现在,流程繁杂的三旧祭才刚开场不久,戈缇就脱离了原定的规划路线。在接下来的漫长巡行里,他们又要如何完成使命?
这让柳灿荷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异样。她所追随崇拜的安泽团长,特种战营梦魇骑兵的精神领袖,理应是一名尊礼检裁、凛严威肃、深具统帅风采的强者。
而最前面那位妖艳美女的到场,除却为天台增添了一抹丽色,更意味着他们的军团长已然亲临此地。就算戈缇的视界中尚未捕捉到他的身影,安泽荒也必定活动在三旧祭的巡游路线上。
下一刻,纤细、笔直、极具穿透力的蓝光尚未触及那名可疑分子,便在智能程式的驱动下化作一团纷飞的乱码,转瞬崩碎。
秘书官会生出这种猜测并不奇怪,谁让少年偏偏是“美人蛇”一族的后裔呢?然而安泽荒的反应,却让她不得不推翻了这一可笑的推论。
唉,戈缇要是和金蝎继承人一样,只让“蝎尾”头领随侍在侧,自始至终都高居于观礼楼顶,目无下尘,生人勿近,那该多省事省心省
在柳灿荷看来,那或许是夹杂着妒恨的厌鄙,或许是发泄郁气和怒火的恶念,抑或是摧折美丽又冷傲之物的凶欲……单从种种压迫行径上去看,只能以残酷无情来形容,但又确实隐含着几许难言的特别。
若非如此,即便它是团长亡母的遗物,赤金名门也不会允许他继承此等禁忌之刀。要知道,“黑神孽”这一特殊系列,非但是用来对抗非人怪物的终极底牌,亦是遗迹兵器中唯一可伤及名门族裔的类别!
那位高蹇英武的军团长不仅以漠然、冷血的言辞否定了下属的臆想,更是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以宠用那具低贱肉体为耻,而且的确从未亲身侵犯过梅宫沼。
就在这时,站姿冰艳沉着的秘书官忽地转首,如闪电般挥臂一指!她打开了加载多项个性化功能的枪型战术记录仪,扫描模块瞬时启动,枪口朝着下方的街面射出一束幽蓝光线。
而他在挥动利刃斩杀叛徒敌人时的恐怖冰冷,镇压外流失控的劣等怪形时的沉着高效,乃至与曾经是同僚的噩堕体战斗时的游刃有余,则皆如一道道炫目嗜血的锋芒,深深地烙刻在她的心底。
白署长郑重交待过,情报署的工作绝不可被监察厅那边比下去,更不能在负责的辖区内出现纰漏。
可是……对真正的强者而言,私下凌辱毫无反抗之力的弱者,从来都是洗不净的污点。
戈缇奔至半途,忽然若有所觉,抬首朝街边一栋小楼的天台望去。少年的双目瞳孔焦距略一微调,即刻看清了安泽荒的专属秘书官——柳家四小姐柳灿荷,以及整整十名身姿峻拔,杀气酷烈有若实质的青年。
隔着滚滚人潮、吊诡星雨,二人的视线碰了一下。
她很清楚自己的直属上司此时在做什么——他肯定是在找那个罪族余孽的麻烦!毕竟身为旧迹公学的学生,梅宫沼同样会被要求加入旁观的行列。这便给了安泽荒足够的理由,惩治、责罚、羞辱以及关其禁闭的理由。
柳灿荷好歹是安泽荒身边的亲信,以她对嘉利继承人的特意关注及敏锐眼力,哪怕不去看那死机又重启的面板,也已从身形气质等细节认出了这位乱来的大少爷。
他们未和同僚一样伪装成便衣,而是清一色的身穿黑金相间的军服,头戴同色军帽,配备各式兵器,一枚又一枚狞笑骷髅的徽标刺目至极,而且个个佩戴着青铜级的狼首徽章。
戈缇立刻伸出一根手指,竖在被面具遮掩的唇瓣前,示意她保持沉默。而秘书官在怔了一瞬后,却是条件反射地拿起记录仪,拨转至通讯频道,看似冰冷镇定、实则慌张迫切地向安泽荒汇报了他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