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之余,辛乌忍不住又深想了一层。
在环绕着蛇神的肉肢莲海深处,猝然回荡起低沉连绵的雷暴之音。抽搐得妖靡且吊诡的人形们中止呻吟,速即如层见叠出的涌浪般,以古怪而密集的节律逐一扭头。
另外,除却诸多包含着渎神性质的行径,在历代赤金名门当中,也不是没出过更加极端的逆神者。
在厄境岛的遗迹产物中,有不少东西都呈现类似的性质,因此也称不上绝无仅有。而稀奇、珍异且危险评级较低,亦是它有机会被选做拍品和展品的缘由。
温司丽以一场凄冷而黑暗的凋零迎来了终局。她的几位先辈也无一不以惨败收场。
主神从未对此降下过怒火,非但没有撤销赤金名门的权限,就连资源都不曾克扣过一星半点。
她就曾试图越过雷池,利用异种永远终结战争,寻求清除主神留在本世界的印痕,冲破阉割文明进程的科技锁之法,实现理想中的星球命运共同体。
当然事到如今,除了血脉纯正的烈焰羌鹫与王冠金蝎,墙内也没谁会去触碰关乎神灵的祸事。
难道仅仅是因为,前者不幸变成了一个疯神?那在疯掉之前呢?祂对人类中的眷者可曾有过一丝仁爱?
在这两个极权家族看来,任何对神灵的亲近、推崇与过度恐惧,都是必须在文明中铲除的元素。
至少,在给神眷者的待遇这一方面,蛇神与星域之外的主神全然不同。
隔着遥遥迷雾,辛乌又望了一眼蛇神与少年,随即纵步直行,一边冷静而谨慎地分析着形势。
据辛乌所知,出于撑持这座超级巨岛都市浮而不沉的目的,蝎鹫二族仍需定期出人,接受不明效用的血魂洗礼。
这绝非是复刻了远古种姓制与内婚制的集团封闭式架构,而是唯有赤金名门并立峰巅,余者上升渠道与降格危机并存的流动破壁式政体。
不管是抱着敌意还是贪欲,真引来主神的注目倒也罢了,万一沟通到别的‘异常存在’,谁都不知道会招致什么后果。
当日他分明已及时将人带走,梅宫沼尚且逃不过这迟来的一劫。那他们若是未曾相遇,少年还是否还有挣脱宿命的希望呢?
那枚瘤果自被带入禁庭以后,早已经过多人之手。被传送、被试验、被鉴评,却始终不曾出过状况。除了他这个倒霉的原初接触者,没有谁再受到污染,抑或引发人员失踪的事故。
要知道,蝎鹫二族可也蒙受着真实无虚的神眷,然而他们对主神从来都缺乏敬意。更不必说传播信仰,虔诚膜拜,奉献己身。
最近的一位,即是当代金蝎家主的亡姐。
数代以前,作为末日遗民的战争领袖,迁居禁庭的最终赢家,蝎与鹫的先祖们正是为了破坏滋生主神崇拜的土壤,才在规划秩序管理局的同时,默许了公民等级制度的出现。
至此可以推出,大约还在冰藻之舟时,梅宫沼就已触发了某种未知机制。那少年终究是“美人蛇”的后裔,而在这个家族的血脉深处,确实残留着旧日神只的“恩宠”与“福泽”。
偏偏以上诸人,纯粹是自行走出的末路。
是以祸不单行,即使在远离那片区域后,这枚瘤果,更准确地说是瘤中之蛇——依旧被吸引而至。
这也使他们在全民有神论的大环境下,以恐怖的高效贬裁、剔除了体制内部的宗教分子,并掐灭了墙外新血潜在的模因污染与神权入侵。
本世界原生的蛇形旧神,与那无名无貌、无喜无怒的域外之神,二者对于钦定眷族的态度之悬殊,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辛乌现下虽已确信了这点,但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几乎推翻了他的固有认知。
最后,焦氏研究所那边下了论断:它单纯只是一枚质地奇异,无法探测内部结构的螺瘤或果实。
将神明视为一种高维秩序,才是赤金名门的一贯理念。延续至今的“净土之争”,则是他们对神启最大程度的响应。
比如开设神秘学与异术类研究院校,但明令不可涉及确切的神只,并将旧时代一切宗教典籍列为涉密类禁书,不准作为正式出版物和内部教材资料。
而这一位又一位立场为既得利益者的名门血裔,在理当庄重盛大的祈请仪式上,却从来都只走个极致简陋、粗糙、敷衍的过场。以他们对主神的离谱态度,说不准还有人尝试过明目张胆的诅咒。
没有惩戒,没有威慑,没有敲打。有的只是高高在上,冰冷悠远,犹如昼间群星般宏大却又毫无存在感的……淡漠。
轰隆!轰隆隆……
在这道不得不恪守的底线之外,赤金名门堪称百无禁忌。放在旧纪元崩圮之前,以这两个家族的所作所为,无疑将被视为一群疯狂而蔑信的异端。
蛇奴之血……这是外头那个神秘存在对梅宫血脉的描述。“美人蛇”是货真价实的旧神眷族,可在他们的蛇主麾下,眷者与奴隶却似乎并无等别之分。
言归正传,两相对比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