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情到了这里却又复杂,复杂之处正是在于,本该是隐秘之事的皇子妃人选,怎么叫这些秀女得知的。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对于皇室而言,远远超出了这场女子口角的孰是孰非。
宫正一直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接到徐贵妃暗示性的眼神时,她亦是点了点头。
此事兹事体大,宫正,本宫就交由你来查办。一干涉事的秀女,都暂且单独安置一处,任何人不得随意探望。若有胆敢与之接触者,就地论处。徐贵妃素手一挥,便有了决断,淑妃,此事本宫交给你来督办。王尚宫,苏尚仪,你二人一人是后宫女官之首,一人负责此次秀女的督教,便与本宫一道往御前去一趟吧。
苏鸾与王尚宫相视一眼,便站起身来,道:臣等遵旨。
徐贵妃先遣了人到御前将今日发生之事告之皇帝,这才带了王尚宫和苏鸾两个一齐往前朝而去。本朝对女子管束不似前朝,但到底后宫妃嫔往御前面圣,还是有些许避讳,徐贵妃也只是带着二人到了太极宫的拱宸殿侧殿等候皇帝召见。
苏鸾这会倒是气定神闲。
姜芙的出身颇高,又因着顶了救魏昭这事,给自己加了层绝佳的保护伞,故而应当不会被波及;受了无妄之灾的刘芷兰,虽是因此会没了七皇子妃的头衔,但出宫之后的婚嫁,也不会受此影响;至于自己,播州局势如此紧张,苏澈正是得用之时,再加上谢寰对于自己从不遮掩的回护,应当也不会受到怎样的迁怒。
若说唯一有些叫人拿不准的,还是赵元词。
其实本届秀女的单子当中,并不应当有赵元词的名字。她同皇帝属意的另一位清河赵氏的姑娘一样,今年已经满了十八岁,并不是最合适的秀女年纪,在择选范围更广的大选之年,是不会被纳入考量的。因此,那位清河赵氏的嫡长女虽然是皇帝心仪的太子妃人选,却也没有进入宫中。反倒是赵元词,还是在第一轮的宗妇筛选之后,由皇帝亲自下旨塞进这最后的百余人当中的。
所以,皇帝对于赵元词的态度,反而是如今苏鸾最感兴趣的。
待进的殿内,苏鸾眼光飞快地在室内之人的脸上转了一圈。
谢寰谢宴和其余几个皇子都坐在上首,诸位宰相也陪坐在侧,瞧着这情形,应当是正在议事,却被贵妃的到来给打断了。
贵妃一入内,便向皇帝行了半礼,苏鸾和王尚宫两个,到底难辞其咎,便也不敢托大,就一齐跪在了地上行了全礼。
果不其然,皇帝开口叫了起:行了,都起来吧。天下女子为官,最高,便是四尚之位,眼下朕面前一下子跪了两个,已经是一半了,不知道还以为是出了多大的事情。
陛下,臣等既为四尚,内有辅佐贵妃教化宫闱之职,外有垂范天下女子之责,如今秀女之事,搅扰陛下,闹到了前朝,便是臣等失职,愧对陛下也愧对娘娘,臣等,难辞其咎。王尚宫的声音不高,语气柔和却不卑不亢,倒是很有做女官的气派。
此事既然牵涉到了太子妃与七皇子妃的人选,便不是个简单的后宫之事了。你们也不要往自己身上揽罪,起来吧。皇帝摆了摆手,却是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朱砂,苏鸾,过来磨墨。
苏鸾闻言,先是轻扶了王尚宫一下,才站起身来,走到皇帝身边,低眉顺眼地执起了朱砂墨条,给皇帝磨起了墨。
这事,既然有了苗头,便就不能轻纵。皇帝顿了顿,对着坐在自己身旁的贵妃道,贵妃处理的很好,那些先谈及此事的秀女,审问之后,便都不必继续留在宫中了,还要下旨向她们家中阐明到底是为何把她们遣回家中。
是。徐贵妃点了点头,只是今日涉及此事的四个秀女,除了王氏以外,其余三个...
那刘家姑娘受了委屈。皇帝叹了口气,却是转向谢宴,朕本打算将她赐婚给你,既然出了这岔子,婚事倒是做不成了。可那姑娘也没甚错处,于情于理,都该有所表示。这样,便封她个乡君,日后便也就不影响她婚嫁。至于老七的王妃,再选人就是了。
父皇。谢宴却是从座位上起来,此番刘家小姐是因儿臣之故才遭此无妄之灾,儿子心中也不好受。至于议婚之事,儿臣恳请父皇,暂时推迟一二,也算是对刘家小姐有个交代。
父皇也该再多考察些时日,给老七定个更好的。如今播州局势还不明朗,儿臣等的婚事,与这等国家大事相比,便不值一提。谢寰顺势接过谢宴的话头,也不敢劳父皇分心。
朕也是不明白你们了。皇帝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说这话,却是对着一旁的诸位宰相,旁的二十几岁的男子,哪个不是儿女绕膝,偏太子与老七,对娶妻生子,似乎并不上心。真是叫朕很是困惑,得怎样的姑娘,能入得了你两个的眼?
谢寰的目光在苏鸾身上划过便落到了皇帝的脸上,既是隐晦可又赤裸,他却没有察觉,身旁坐着的谢宴,亦是不着痕迹地看向正低着头给皇帝磨墨的苏鸾。
至于姜家的这个女儿。也不知皇帝到底看到了这两个儿子的眼神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