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仅仅刚开始了这么一分钟,堂下的六叔公便已然坐不住了。
“六叔公,我说过,湛青上岛为奴作为惩罚,是我定的。有没有经过调教,身体的反应不会说谎,这也做不了假。小真是什么性格的人,宁家上下无人不知,小真掌刑堂,这个事情还是爷爷在世时候就亲口定下来的。就是因为他最重规矩,从不徇私。您如今在刑堂里说他包庇,岂非质疑爷爷的眼光?我劝您还是稍安勿躁,安静观刑吧。”
“难道你有吗?!”六叔公的态度则是毫不客气,他把手里的玉拍在身侧的茶桌上,说道,“湛青扎伤冲儿,用的是谁的刀?身为他的婚约人,你不避嫌,身为刑堂掌刑,你不出面,还任由他躲到你的地盘逍遥法外,过了这么久才出来说要把事情做个了结,宁真,他是你的什么人,在座也都清楚得很,包庇徇私你敢说你没有吗?何况你治家不严,自己都难辞其咎,这个掌刑的位置由你来坐,合适吗?!”
六叔公年近五旬,虽然是爷爷辈分的人物,但真论起年龄,其实和尹徵父亲的年龄相差不多。
尹徵的手且还搭在湛青的项圈上,他一边以指腹摩挲着上面的暗纹编码,一边看向堂下。声音低沉平稳,不急不缓:“六叔公,您是觉得,我让宁家的刑堂,看起来没有规矩了?”
被宁越提起的爷爷,是宁家的老太爷宁盛宇,也正是这六叔公的大哥,更是宁家叔伯叔公们人人敬畏的人物。,枪林弹雨里开天辟地,沙漠荒芜中点石成金,才成就了宁家今日不可动摇的地位。当年若没有他的移山倒海,
所以连与六叔公交情甚好的几位叔伯,也没人开口帮腔。
湛青于是张口咬住那个质量不轻的金属背铐。
尹徵等湛青跪端正了,才接过了身后司刑助手递上来的东西。
不知为何,“规矩”这两个字,从尹徵的嘴里说出来,就是显得特别掷地有声。
这老人家手里盘着一块上好的和田玉把件,不依不饶的说道,“我以为,宁家的刑堂里头可不是能随性而为的地方。依照家规,打折筋骨,断手断脚,三刀六洞,丢进裹尸袋里拎出去,还勉强像个有规矩的地方。”
“脱光了打两下,这也算受罚?原本我也还想不明白,宁家怎会有这么无法无天的下人,连主家的少爷都敢随便动手。这么犯上作乱,刑堂都能姑息纵容……如今看来,这是有人撑腰,有恃无恐了。”
。
就连对宠物向来无感的尹徵,对他自己养的这只鹰,也是喜欢的。
尹徵目光犀利的看着出声发问的六叔公,当着众人的面,直面而答毫不避讳。他说:“无论堂前跪着宁家的什么人,我都不会徇私,更不可能纵容包庇。正因如此,所以宁家掌刑主事之位,才会是我在坐。这个位置,也不是我自己要做的,六叔公心里应该清楚得很,无论您觉得我合适不合适,也都改变不了。我一向不是个话多啰嗦的人,但既然想要解释,那就一次说完,把这官司断个清楚也好。湛青的确犯了错,依照家规,必须进刑堂受罚。但家规条款有限,做不到巨细无遗。如何处罚约束,若无细则作为依据,那么如何量刑,是轻是重,历来都由掌刑主事一人定夺,不需任何人的赞同反对。这家规从祖上就有,书简里写得清楚明白,既不是我定的,也不是我擅自篡改的。湛青伤了宁冲,事后自己认罪,他是猎鹰堂副堂主的身份,十六堂向来直属家主一人调遣,宁冲一不是他主子二不是他上司,您说的犯上作乱用在他身上,牵强得很。二人冲突起因属私怨,非公事。湛青伤了主家少爷,有大错,但家规里没写这种错必须以死抵偿。罚他上岛为奴,不是我的主意。以公调做为惩罚,也经过家主认可,有理有据,合规合法,本不必接受任何人的指责发难。叔公是长辈,德高望重,所以您出声质疑,我愿意跟您解释。现在解释完了,您尽可以安静观刑,若不想看,也可以自便。”
他抢先开口,打断了堂上处刑。
是一只金属的背铐。尹徵把它拿在手里,却没有即刻用那东西锁着湛青手臂,而是把它递到湛青唇边,让叼着。
话到此处,气氛略僵,但也可无奈和。
宁越听到这里,也就适时开口随便敲打几下这位倚老卖老的六叔公,顺便也给他找个台阶下。
“六叔公言重了。有聘却未婚,何来’治家不严’之说?至于包庇徇私……”
哪怕六叔公的质疑听起来也有些道理,但在宁家,质疑刑堂掌刑的宁真,这件事从根本上就让人不敢置信。
只不过,在刑堂之上,尹徵身为掌刑主事,态度永远冷漠如斯。无论喜欢还是不喜欢,他都绝不会在处刑惩戒的时候,带有任何的私人情感。哪怕宁家上下所有人都已经知晓湛青与宁真这个婚约是事实存在的,那把刀也间接证明着他的确有包庇之嫌,但尹徵既不解释也不否认,态度如故,和他往日在刑堂主持家法对其他任何人进行公开处刑的时候,没有丝毫不同。
众人皆知,刑堂主事的宁真少爷向来行事都是这个作风,眼里只有一本家法,没有尊卑长幼的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