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榻设在南窗下,天色温柔,似雾如纱。院子外的海棠花开了,一根细枝被花压满,沉沉地垂到了窗外。
一场春事刚了,梁鸢扶着绣枕喘息微微,一抬眼看见外了景色,忽然就笑起来:真好啊。
怎么?身后的男人拿了锦衾替她盖上,望向她时见她鬓发凌乱,便替她去捋,之后也看见了窗外的花,又问,我去替你折一枝来?
她摇摇头,冲一旁的桌子上的蜜饯努嘴:要吃那个。
霍星流起身,将碟子端过来,再拣了一颗丝金丝枣喂她。她当真一动不动,只拿嘴接了,吃完又要。他便再喂,一连吃个七八个,齁得胸口发荒,连忙又要水喝。
他再倒了凉茶给她,让她慢些:小馋猫。还吃随时都有,不必一时贪嘴,伤了脾胃就不好了。
随州的金丝蜜枣个头大,分量足,十多道工序腌制之后才会变得甜蜜沙酥,是每年州官进献的贡品之一,宫里从来不缺,只是从来轮不到一个连生母卑贱的无闻王姬享用,只有偶尔佳节盛宴上,才能吃上那么一两个。
哪有那么多以后。她缓过来,撇撇嘴道,说不定就又要被关起来了。
昨天才说的话,现在就不记得了?霍星流Yin恻恻地坐回她身旁,伸到锦衾下摸她的脊背,少女的皮肤光滑细嫩,摸起来叫人爱不释手,还是说,你想蒙混过关。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啪
话音刚落,梁鸢腰下三寸的地方被狠狠掴了一掌。她痛哼一声,怒目而视,冲着霍星流骂到:你还打上瘾了!横竖我不会和你去什么燕国,你要杀杀要剐剐,别这样作践人。
霍星流冷笑一声,我作践你还少了?他在她tun上捏了一把,破天荒没有再发难,账记下了,回头再算。
他慢条斯理穿了衣裳,去另一头的书厦里取出一个锦匣,又从匣子里拿出一个被绸布裹得神神秘秘的东西。
走过来,扔到她面前,你对我千瞒万瞒,不就是因为这个么。
是那把匕首。刀鞘上刻着舒卷的枝叶和莲花纹式,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得古朴无华。匕身青光茫茫,带着开锋见血后的凛然杀意。它沉默而肃穆,握在手中,好像握住了一段久远的岁月。
不等梁鸢感怀,又一把匕首扔了过来。
竟有一把刻着莲花样式的匕首。单看不觉得,两下一较,立刻分出高下,后者显然是短时间内做出来的粗劣仿品。
她脸色一白:你骗我!
那日他还给她的,便是仿品。原不该被骗过的,可她也仅仅在危急关头匆匆见过匕首两眼,加上她以为自己掩盖的天衣无缝,所以并未多想。
梁鸢抬起头,看见霍星流一手撑着墙,一手端着茶正在喝,见她的目光扫过来,便笑着看回去,嚣张地一扬眉,脸上写着四个字:了若指掌。
她感到挫败,又躺了回去:原来你都知道。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应该说,其实并没有信过你。
霍星流发现她吃瘪的时候更可爱,饶回到榻边去揉她的脸:那时在火中见到你,你张口就说的就是连城璧。为什么会这么说?你并不知道我谁,也不可能知道我心中所想。能让你在危机当口脱口而出的,一定是刚刚经历过的事情。所以那时我才信了你。可后来你一口咬死说不知道,却又信誓旦旦说什么天命所归我就在想,你这份胆气,到底从何而来?若你是个自命不凡的蠢物,我会信你说的那片五彩云霞。可你不是。你聪明伶俐,还狡诈jian滑,我不信你那么天真。
他的指尖滑过她的面庞,睫羽低垂下来,眸中带着一团深浓的Yin影,后来就简单了。你只问我要了一样东西,就是它。到手之后就逃了不把我放在眼里的事情另说,不过你走的那么急,简直就是迫不及待地告诉来龙去脉。上回问你,又口口声声说想去燕国。
他想摸宠物的毛发一样摸她逶迤的长发,一个亡国王姬,拿着一样从宫里留下的东西要去天子国。能做什么呢?
明明是再温柔寻常不过的语气,却让梁鸢听得彻骨生寒。她错得太离谱了!原以为是功亏一篑,谁知从一开始就没有赢。拼了命的想去展翅翱翔,结果发现即便登上了万里碧霄,身上还牵着一根线自始至终,她都是他掌中的纸鸢。
一股酸涩之意从心底蔓延开,她想竭力忍住,眼泪却争先恐后的落了下来。
她一面哭,一面往锦衾下躲,转眼就把自己埋了进去。
结果又被揪着头发拽了出来。
霍星流拉着她起来,迫使她看着自己:你才多大,从前又只在在禁庭中长大,输给我不是很正常么?有甚么好哭?
梁鸢无地自容,伸手挡在胸前。
她并非感不到羞耻,只不过从前以为胜券在握,所以全然不顾,如今唯一的筹码被抽走,也就尝到了被折辱的滋味。
好了好了。你又不算一败涂地不是还有命在么。吃一堑,长一智,你天资聪颖,日后只要能学会藏锋守拙,还是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