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堂格外冷清,忽然来了一对衣着不凡的郎君少艾,小厮格外殷勤,上前打了个千儿,道:二位是买看诊还是买药?
那年轻的姑娘冲他微微一笑:红花三钱,麝香两钱,并一钱凤仙花梗,用盐渍了再煎。浓浓得熬一碗来。
小厮呆住了,求助似的望向了那郎君:这位是您的夫人吗?怕问得不够清楚,着重添了两个字,正室。
霍星流不明所以,顺势把小姑娘揽到怀里,大大方方的说是,我也没有其他外室。
小厮挠了挠头,说奇怪了,那这绝子汤是要给谁喝?
梁鸢没能把那个字说出口,就被捂着嘴拖走了。
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他才对她骂道:你要造反是不是?!
她不以为然:在禁庭中,这方子叫无忧汤。那些做了嫔妃的女人,并不是每一个都能真正的得到宠爱。何况男人的感情,多半不值一提。想要好好活着,就要投靠那些位高权重的嫔妃。可大家都是同一个男人的妻妾,想要融洽自处,就需要一点诚意。这味药,就是最好投名状,所以连宫人都知道方子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知道那些和我无关,但,我觉得这个法子一劳永逸,很好用。
你你现在还小,我不同你计较。但这是大事,不可意气用事,将来后悔了,你找谁去哭?
那不然呢?去燕国山高水长,你能忍得住?避子汤喝多了也会绝子,还要一帖一帖的喝,多麻烦。何况路上咱们连行囊都不带,难不成带两帖避子药?
梁鸢看着霍星流的脸色由青转红,却半晌说不出话,还好心安慰他:这跟你没关系。我很早就这样想了。
结果他瞪了自己一眼,叫她不许动,自己折返回去。
那边的小厮密切关注着这二人的动向,见郎君过来,便三步并作两步迎过去。两人凑到一处,不知说了些什么,小厮瞪大了眼睛,夸张地踮起脚,越过他的肩头向梁鸢看了看,忽然恍然大悟,又笑嘻嘻的和霍星流说了些什么,便往药柜中去了。约莫半刻钟,就拿了一个白瓷瓶过来,双手奉给了他。
走的时候,小厮还意味深长地瞧着梁鸢,说:我们这药堂开了这么些年,那东西可是头一次卖出去。夫人可真是好福气。
梁鸢一头雾水,缠着他问是什么。结果被凶巴巴的骂了回去,便不敢再问了。
好在她是不记事的人,在街铺上逛了一会儿,买了一堆有的没的,便把之前的事情抛之脑后了。后面又因为心心念念糕点,又嚷嚷着要回去,便早早又回去了。
*
回到住处,两人一并坐在南窗下。美人榻上架了一张细牙小几,放着满满几碟点心。梁鸢每样都尝了一遍,吃得两眼放光,最后腆着肚子躺了下去,忽然就感慨起来: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有一年上元节,正好又是哪位娘娘有孕,便办的格外隆重。我出门,便看见尙食丞在给宫人们发糕点,说是上头主子赏的。我过去想讨,结果被人挤去了一边儿。还是后来有个内侍认出了我,说我是王姬,把他们都吓坏了,那发糕点的寺人战战兢兢,从里面挑出了最好的两份给我到现在我都记得,一块是金丝糕,一块是枣泥糕,用模具印成了百花的样子,漂亮极了。
她对着阳光比着手,左右翻看着,
只是可惜我是宫掖中最卑微的王姬,横竖得来的好也只有这些小玩意儿。稍微再好一点儿的,就轮不上我了。更别提,他们给梁同俦的了。那个废物,不过是占了我的两分余辉,生来便为视作天命。后来多少次的宫宴,我在最末处看着他,看着他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总是会想莫名起那两块糕点然后就发了疯的想要取代他。不,我想到比他站得更高,想要比他拥有更多!
她嘴角带着笑,神色如痴如狂:所以你知道吗?每当我看到自己这双手,就想到那日亲手杀他,心中就无比畅快不仅仅是因为我恨他,而是我发现,什么天命、王道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的东西!只要我敢想,去做,所有的生死富贵,前途荣华都凭我自己来定现在我又如愿要去燕国了,一想到就又觉得很开心。
梁鸢面色chao红,忽然爬起来扑倒霍星流的怀里,她的眼尾带勾,眯起来时锐利又娇俏:或许,我真的应该谢谢你。
天底下不会再有第二双眼睛会有这样狂热的贪婪和果毅的自信所以他才偏爱她。
就像是余烬中的野草,只要被春风一吹,便又开始疯狂而旺盛的生长。
他揽着她的腰,眼神宠溺,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唇,是甜甜的桂花味,我发现,其实你也不是真的没心没肝儿。只是许多事情,你还不懂。
小姑娘不开心了,嘴巴撅得老高:如何就不懂了?我没说我一定会得偿所愿,但只要是我自己选的,纵死亦无悔。
不是那个。他把手印在她心室的位置,其实,你一定也喜欢我。只是你自己还不明白。
胡说!
他只是笑。
她却恼羞成怒,要从他身上走开,却被箍住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