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得太用力,就痛得厉害,再出不了什么声儿了。
外面已经是白昼了,他们依旧在朝云台附近。但是朝云台宏伟巍峨,比浮图塔还要大上许多,另一面阶梯处守着满满的宫人侍卫,可这一头只有第九层上的火还在张牙舞爪,若不若不是上面有来时的脚印,几乎看不出是路,哪里还会有人。
毕竟,谁也想不到会变成这样。
梁鸢从崩溃中逐渐恢复,又想起刚才的境遇,心猛地狂跳起来她先是咯咯的笑,随后那股狂喜从破碎的胸腔里喷涌而出,就变成了狂笑。
她一身是血,又哭又笑,偏偏那双极黑的眼睛含着盈盈泪花儿,却依旧亮的慑人。
呵唔她迫不及待想和他分享,才说了半个音,血又争先恐后从喉间漫了出来,咳咳咳咳咳!
霍星流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见她可怜又疯癫的样子,说不出骂她的话,只好让她闭嘴。将她整个人抱到怀里,借着薄雪从陡峭的坡上滑了下去。
梁鸢痛却清醒,伸手去抚他面具下狰狞的疤,见他望过去,便噘着嘴儿卖惨:痛。
他一皱眉,说她活该,谁叫你不惜命。
她伸手,将指尖上伤亮给他看,这里痛。泪顺着眼梢无声得落下。
原来紫宿草汁涂到皮肤上会这么疼,这些个日日夜夜,他究竟是怎么忍下来?又究竟为什么只字不提?
明明一开始打心眼里瞧不起自己。
明明只是自己当做消遣的玩意儿。
明明知道这是一场有死无生的局。
明明
不至于的。
她把自己的身体埋到他的怀里,在靠近他胸膛的位置,用带着腥甜气味的声音说,喜欢一个人,会心甘情愿为他赴死。
霍星流并不为所动,你自己要作,别赖我头上。转眼间到了山下,不远处停着一匹快马,是他早都准备好的。他将她托到马上,装作若无其事的说,从前我也不懂。可是现在我觉得喜欢一个人翻身上马,重新把她揽在怀里,要尊重他。
他低头看她,语气里带着隐忍不发的怒意,你是不是自己很伟大?幼稚!即便你以命相博,将天子拉下了那个本就虚无的帝位又如何?难道这一路我与你风雨同舟,就是为了哄你为我去死?为我铺路?那时你但凡多留一会儿,我都会和你解释。可是,你太犟了走得头也不回。
梁鸢也觉得很委屈。
一开始他高高在上又目中无人,她也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所谓风月情浓,转眼便消逝了。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温柔不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甚至还愿意放下身段成全她的痴心妄想。她分不清这是真是假,却十分受用,在不知不觉间陷了进去,等再回过神来,想要再抽身又不能了。
十六岁的女孩儿尚且黑白分明,偏执且激烈,喜欢和讨厌在她的世界里从不是可以互相抵消的价码。
她确确实实喜欢上了他。
可是她也讨厌他。
思及痛处,又伤心得哭起来,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已经喜欢上你了,可我不想一输再输。我愿意为你出生入死,却不愿
对不起。
霍星流迎着她一脸惊异,认真的说,我想你在我身边,只是不想让自己总牵挂你。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想和你时时刻刻在一起。但人又不止是为了情爱而活,所以你喜欢的,想做的,我不会干涉,大可放胆去做。我别无所求,只要能看见你,就好了。
末了,又小声儿补充道,我也没有真的想把你当猫儿狗儿什么的不过是随口一说。若我那时知道日后会对你心动,何苦特地为自己找罪受?现在这不是报应了。至于那夜你说的提议,我不答应,并不是因为我抛不下自己的身份地位,而是唉,这个以后再说罢。
他终于牵紧了缰绳,清了清嗓子问她道:所以,你愿意随我去瀛城,再慢慢儿听我解释吗?
梁鸢心道这人莫不是偷学了什么读心术。不然怎么会一腔委屈才涌上来,结果还没来得及倾泻就一番话发散了,就连心头的每个郁结都被悉心抚平。甚至这句问话的语气都温柔得恰到好处。难道自己吃软不吃硬已经被发现了?那岂不是以后就要被拿捏了
胡思乱想了半天,她终于意味不明的哼了声,舔了舔嘴角的血沫子,别别扭扭的说:既然你都这么低声下气了,我总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
他一笑,于是扬鞭策马,景色在眼中流动,风亦在耳边呼啸着。很快,他们就消失在皑皑雪色中。
*
秦是当年大燕封地,就连王位也是天子亲赐。
所以从燕都往秦国去十分容易,一路北上,畅通无阻,仅五日便到了。
一旦踏入故土,事情便算是尘埃落定了,过去的烂摊子一概抛下,他们在边陲小城的一间客栈中落脚。
霍星流说不着急回,叫梁鸢先安心养伤。也好在年轻的身体有旺盛的生命力,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仅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