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步兵们步行转移,这几日天气转好,太阳炙烤大地,中午就会达到高温,无人不是大汗淋漓。
在部队身后,好几辆跟着转移的医疗车里,四个护士摁住担架,常安和他们一起跪在车厢板上,一手拿撑开器,弯形止血钳!
她掐住动脉之后出血被阻断了,有条不紊地进行完接下来的步骤。手术动完,常安用自己的水壶简单清洗双手,给他打了一针消炎水,才能松了口气。
她用口袋里的手帕擦汗,之前嫌弃过她的护士顺子全程望着,惊讶道:还是第一次有人在车上做手术!
其实那天晚上她们就再次碰面,常安穿着白大褂,胳膊上是国际红十字的臂章,作为他们的主刀医生进入手术室。 原来你是医生啊!?当时她就惊讶,因为还没见过有亚洲的女医生。
常安和那群深目高鼻的洋人除了外貌并无区别,都有着严谨的作风和丰富的临床经验。顺子当时跟在她后面追问:你是日本人吗?
常安当时回答:那不重要。
那你的名字是?
Anna。
这半月,因为没有丝毫的沟通障碍,医生和护士都喜欢找她和西乡干活,两个人哪里需要哪里搬,其他国际队友则待在一块分组合作。
常安再观察了会,坐回位子,你是第一次看到,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在上海那段时间,她和其他人经常这样应付紧急情况。
护士舔了舔唇,提醒:你衣服脏了。
常安低头看,她杏色的短袖衬衫胸前和领口都沾上血迹,微微摇头,没事。而后皱着眉问:顺子,医疗所每次转移,都是这样做?
见顺子还不大明白,她就更直白一点:为了行军速度,丢下不能行走的重伤员。打上吗啡,让他们自生自灭?
临走前瞧那些人绝望的神情,都是要自杀的。
一身白衣的护士们面有难色,低低地说:我们也没办法,带不走所有人。
其他护士纷纷附和,我们以前也争取过,他们根本不听。
顺子还说:有次加濑医生优先救助轻伤员,放弃了一个快死的中尉,后来那个中尉的上级找来,狠狠打了加濑医生。
常安便不再说话。
她再次看了眼躺在担架上被救活的伤员,是今早送来的最后一个通讯兵,当时前方部队已经要转移,常安不顾劝阻,执意带他一起走,只要做个小手术,他就能活下来。她几乎恳求。最后还是在其他红十字成员的努力下,她才能把他带上来。
小兵意识微弱,眼珠翻着,嘴巴一张一合,护士低头去听。护士温柔地笑了笑,抬头对常安说;他说谢谢你。
天气炎热,常安肠胃随着汽车一起翻滚,她勉强吃了些压缩饼干防止胃病。
将近下午一点,部队才停下驻扎。在部队防御部署的后方,支起医疗所白色的简易帐篷,此外几栋残缺废弃的低矮建筑也被用作临时的病房和手术室。地面上,有人正铺上一面十几米长宽的标志旗。常安很喜欢看着几个人慢慢走远,把那片白底十字拉直、拉远,像晒床单一样铺在地上,好像铺完之后,这里就归他们管辖了。
她坐在帐篷下的小凳子上休息,用手遮在额头眺望过去,可以看见远处指挥官携带着军棍监督士兵,炮火和机关枪对准目标依次就位。历经半月,常安看见这些已经没有什么大喜大悲。她告诉自己做好眼前事,不要过多联想。就像她的名字Anna一样,要游离其中,保持客观和中立,不是属于任何一方的。
黄绿帐篷里。
藤原桥和田中秀浩还有几个队长一起确定细节,同时电话和电报不停往来,第3队支援部队在路上了?好!
我说过炮火点成八字线分布,藤原桥一手接电话,一手拿望远镜眺望,整体往右移动1.5米,不要俩侧山坡上各摆一台就这样,停下。
田中中队长那边刚挂上电话,面上十分喜悦:刚才联队那边来电话!上面答应再给我们增派五只飞机!
藤原桥点点头,依旧拿起望远镜:等拿下这里,就和步兵第一联队会合。
田中中队长一拍桌上的地图,眼里闪着Jing光,志在必得地喊:这次一定会赢!
藤原桥比他安稳许多,站在那里吸了口烟,是啊,一定要赢。一抬手他皱着眉吸了口气,把烟叼在嘴里,手扶住右边肩膀转身发电报,强调情报部门那边一定不能松懈。
藤原作为参谋是调任而来,不是台湾青年也不是九州老乡,田中中队长此刻闲时问他:藤原,你老家在哪?有关东口音呢。
我来自东京。
哦,皇城,那可是个好地方。他拍拍藤原桥没受伤的左肩,等这次战役结束,一定与我好好喝一杯啊!
医疗所的战地护士远远看见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戴白手套的手握住随身佩刀的刀柄,正朝这边不急不缓地走来。
藤原桥知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