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天际刚刚露出微芒。
橙色的光晕笼罩了整个恢宏肃穆的皇城,交织着空中浮动的ru白雾气,宛若九天之上的玉宇琼宫。
骆清站在承天门前深吸了一口气,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还在这个世界,随即转身朝翰林院大步行去。
昨晚尹大人走后,她饮下一杯小丫鬟送来的清茶,转瞬便不省人事。
所幸裴尚书是个正人君子,虽给她下了安神药,却是将她送去了厢房,勉强称得上一夜好眠。
若是易地而处,她都不敢设想下去。
必须掌控好这具身体的主导权,否则她不介意在即将发作时让慕因把自己锁在屋里。
囚禁一晚总比到处拈花惹草、惹事生非强。
如今成德帝已年过四十,不再宵衣旰食。因此近来已取消日朝,仅留朔望朝。
群臣虽觉皇帝惫懒,但私下均是喜闻乐见。毕竟能多睡半个时辰谁不乐意?
故而大清早翰林院众人便个个Jing神抖擞。
程廷让清了清嗓子,捻着长须道:前阵子,锦衣卫揪出一批潜伏在朝堂上的齐王余孽。又适逢京察,各衙门有不少出缺,所以内阁拟旨吏部今早发文,庶吉士里有愿意去其他衙门观政或者想调配的皆可上报。
哗的一声,人群霎时沸腾了。
此言何意?
去六部观政均是未考上庶吉士的二甲三甲进士,让他们翰林去观政,岂不是形同贬官?
傻子才愿意去呢。
程学士,下官想去工部观政。
昨夜才和尹大人提及此事,今早机会便自动上门。应不是尹大人所为,如此她也乐得少欠份人情。
众人未料还真有傻子,结果看到发言的是骆清,大厅之内顿时炸了锅。
程廷让眉头皱起,他万没想到此时骆清会站出来,且还是要去六部里不甚起眼的工部。
莫非自己这个学士大人有所怠慢?不,这绝无可能。还是说拟太子大婚礼仪章程让他觉得屈才了?
他放松面部表情,缓声道:云卿啊,查典籍是否遇到了难处?
骆清怔忡,程学士思维可真跳跃。
翰林院里皆是科举的佼佼者,众人一头雾水但总觉此事定有内情,纷纷支着耳朵凝神倾听。
劳您挂心,挺顺利的,只是下官对工部虞衡清吏司的事情比较感兴趣。如若可以
虞衡司?云卿啊,断不可玩物丧志。那地方不是琢磨些奇技yIn巧的物事,便是打造军器,整日同那些兵痞子打交道,你去了岂非大材小用?
骆清满头黑线,关键是专业对口,她能有所建树啊。
她没法解释,只得正色道:谢学士关怀,但下官确实对虞衡司感兴趣,还望学士大人帮忙,实录可以移交给付编修,他定能胜任。
罢了,本官会替你说项的。
多谢学士大人!
﹏
三日之后,骆清如愿以偿地到了工部,而且很幸运地分去了人气不佳的虞衡清吏司。
在月朝,军器分中央和地方制造,中央制造的军器局则隶属于工部,然后再由兵部视情况发放。
今日恰逢军器局管辖的的王恭厂有新型威远炮的试练,空地不远处建着一栋两丈高的木楼,其上隐约站着十几位官员,正等着待会儿的试炮结果。
骆清则与另两位分配到此的进士一同站在空地上的安全区内。
只听轰隆一声,一股黑烟蹿起,刺鼻的硝味夹着沙土随即扑面而来,众人大惊失色顷刻间掩面后退。
前方预设的十几个木架子及小石墩却完好无损,而这边几个试炮工匠则横七竖八地趴在地上,满身黑灰煞是狼狈。
所幸威远炮名不副实,只一位工匠肩部炸伤渗出血渍,应无性命之忧。
工匠头领抬起黑乎乎的大掌抹了把脸,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哭丧道:炸炸膛了咳!
这是何故?王恭厂的威远便是这等货色,之前是谁保证的万无一失?军器局的大使孙洪气冲冲地走过来。
监厂太监韦公公听他挤兑王恭厂,立马拉下脸不乐意道:这明显是军器局图纸和火葯局的问题,王恭厂只负责造,炸膛与我们何干?
花了朝廷那么多银子,你们造的炮竟还教他人负责,这像话吗?
两人各持己见,当即不顾形象地吵作一团。
骆清见围观群众甚多,她便悄咪咪地拉过方才那位工匠,客气地询问道:这位大哥,依你之见这门火炮为何炸膛?
年轻的袁工匠看了看眼前这个如同画中仙一般的文官,黑红着脸应道:回禀大人,兴许是火葯shi了些,另外炮管也细了些。
那这个火葯,硝石硫磺和木炭各占几成?
袁工匠不由眼神飘忽,满脸通红地嗫嚅道:这个,这个我不好说,大人还是问副使罢。
见他这般为难,骆清了然随即道:那工部有发放称量用的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