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婈身着玄色衮金边的五爪龙袍,头顶十二旒白玉冕冠,昂首挺胸,仪态端方,暗暗深呼吸了几口气。
面前是雕刻着龙腾九霄的镂空屏隔,屏隔之后,便是百官觐见的太和殿主殿。隔着那雕工Jing美的龙纹看去,尽管视线被宽阔的龙椅挡住了,她依然似能感受到百官们各色各样的目光。
蓉锦走到这便止步了,她是内廷宫婢,不能随侍上朝。高公公则接过了君婈的右臂,搭在自己的胳膊上。御前大总管高公公,是太上皇特意派过来的,知她初次临朝,恐有不妥帖之处,高公公在御前伺候了十数年,多少能提点一二。
女帝上朝高公公的声音不似一般太监尖细,反倒雄浑高亢,君婈抖擞了Jing神,抿紧嘴角,在高公公的搀扶下,迈着沉稳庄重的步伐,一步步绕过屏隔,踏上了御阶。
吾皇万岁万万岁百官朝拜,君婈向下扫了一眼,乌压压的一片人,只能通过官服的颜色略微分辨。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的阵仗,不自在的同时,心中又有股俾睨天下的傲气油然而生。
她扭身拽过拖地的衣摆,端坐在金光闪闪、前后左右都挨不着的龙椅上,沉yin一会,才悠悠平举双手道:众爱卿平身。
起高公公洪亮地传达了她的旨意,山呼谢恩声之后,一片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响起,臣子们井然有序地起了身,却依旧是个个低眉垂首,让君婈看不清面容。
御座本就在高处,即便是站在最前排的臣子都离御阶有半丈左右的距离,更遑论站在最末尾的人了,何况他们还都低着头,君婈眯了眼去看都只能看见官帽顶。
当皇帝得有多好的视力才能分清跟自己讲话的是哪个人啊。
抛去杂念,她公事公办地道:朕登基三月,初次临朝,众爱卿有何事启奏,尽管道来。
也甭管后面的人有没有听到,反正流程是要走的。好在官员们出列禀报的时候会抬起脸来讲话,也顺便让君婈认了认人。朝臣品阶从高到低地依次跳出来汇报了一下这三个月的工作成果和国家状况,君婈听得认真。
郢朝果真是太平盛世,外无外患,内无内忧,唯一的不和谐大概是北边的匈奴趁着皇帝换届又在搞一些sao扰边境的小动作,不过有邢修业的大哥常胜将军邢齐务镇守边关,倒也无惧。
毫无异状、一切安然的日常事务让君婈听着听着就有些走神,直到一道略低沉却穿透力极强的磁性嗓音传到了她的耳膜。
微臣启奏,距上回科举选拔已过五年有余,新帝登基,正是用人之际,臣提议重启科举考试,为新朝广纳贤才。
说话之人一袭烈烈红袍,长身玉立,在一众官员中犹如鹤立鸡群。他讲话时目光没有直视君婈的脸,年轻俊朗的面容面无表情,为他周身添了几分冷峻的气度,可是文人谦和的气质又中和了那种锐利的棱角,使他整个人仿佛苍松翠竹,格外凌然清冽。
霎时君婈的眼睛就钉在了他身上,再也转不动了。
爱卿所任何职?君婈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殿下之人背脊挺立,语调平缓:卑职御史中丞,章思明。
本以为碰上夏侯瑨和邢修业两个和娱乐圈小鲜rou长一样脸的人就到头了,没想到前朝还藏着一个呢。君婈隐在袖中的手指抠着自己的掌心,不知是兴奋更多还是惊讶更多。
章思明好熟悉的名字
记忆中一个身量修长的男孩负手立在身前,尚且稚嫩的眉眼透出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聪慧和成熟,清透的孩童嗓音却说着严厉的话语:这么简单都不会,殿下,你是猪脑子吗?
若不是在大殿之上,君婈真的忍不住想扶额:好的,眼前这又一个鲜rou脸,就是章太傅的嫡孙,京都双杰之一,也是原身的童年噩梦章思明。
果然,当君婈忆起这一茬,原本肃然沉静的青年臣子便对上了她的目光,口中没什么情绪地道:看来陛下想要完全统领朝纲,还相距甚远。
君婈一口气憋在了胸口。这不明晃晃地讥讽她对在朝官员不熟悉、对政务不上心吗,还不带拐弯的那种!
不等君婈说什么,就有别的大臣出声反驳章思明,有说科举兴师动众、收效甚微的,有说如今官僚体系庞大、人员饱和的,当然附议赞同的也有不少。章思明言语犀利、字字珠玑,把所有反对他的大臣或说得哑口无言、摇头叹气,或说得捶胸顿足、恼怒跳脚,朝堂上一时热闹无比,他自八方不动,还是那股凛然却不孤傲的模样。
君婈算是看明白了,满朝官吏论打嘴上机锋,没有一个是章思明的对手。而这场政论也让君婈看清了朝堂的势力派别,心中不由思量起来。
见吵得差不多了,君婈抬手制止,顿时满堂鸦雀无声。
此事朕要好生斟酌,御史中丞章爱卿,吏部尚书何爱卿,下朝后来御书房议事。
是。
无人再有异议,君婈挥了挥衣袖站起身,高公公唱喏道:退朝
龙涎香在狻猊兽型的香炉里燃烧,散出缕缕轻烟,御书房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