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未听完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初月啊,我果然没看错你,我倒觉得,比起我来,你更适合生在帝王家。”
这些年过去了,太子之位稳了,剩下的对手也越来越少,而东宫那位的胸怀还没有三尺护城河宽,对手清理完了,该轮到自己人了。
温初月道:“殿下,你该知道这趟江南之行凶险,温乾把我放在您身边是另有打算的。”
温初月哂笑一声:“有个恶趣味的庸医说,若是以牺牲性命为代价,还是可以医好的。”
赵未:“我小时候曾为了自保扎瞎左眼,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我本打算一辈子都当个半瞎,前些年在应承府遇到一个奇人,竟然花了半个月就把我医好了,只是那奇人踪迹难寻,若是有机会带你见见他,说不定你的腿也能有办法。”
温初月好像在对他笑,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笑颜,好像世间所有的光点都集中在他那双含笑的眸中,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赵未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抚一抚他那看起来很柔软的头发,异常白皙的脸颊,色泽诱人的红唇……
赵未再睁开眼时视觉已经恢复如常了,没了那诡异的视角,面前的温初月看起来与往常无异,也没有那股致命的吸引力。他的目光扫过温初月手腕上的红痕和一旁怒视着自己的牛大力,忽然笑了:“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要天天带着大力了。”
其实他从始至终都是相信温初月的,他第一眼见到温初月时,就莫名地觉得那俊美孱弱、目光却极其幽深的男人和自己是同一种人,方才不过是试探一二,试探过后更加确信了——他们都一样,被境遇磨掉了那些无足轻重的情绪,只留下纤薄的一小块,安放必要的残忍和心计,纤薄,却锋利。
当筠贵妃忽然请愿到相国寺清俢,太子力荐他当钦差大臣代天巡狩江南六城的时候,他就知道此行必然凶险。
赵未坐直身子,疑惑道:“这是迷药之类的东西吗?我的身体应该对这种下三流的毒有抵抗力才对啊……”
温初月没答话,从袖中摸出一个香囊,远远扔到房间另一边的桌案上,然后把右手递到赵未面前:“殿下,请闻闻我的手。”
赵未挑眉道:“这是自然。”
赵未眸色沉了沉:“初月,你这腿当真医不好?”
就不会有这么深的愧疚,往后这些年都任我摆布了,所以我看准时机在最后一瞬撞开温烨,把自己滚到车轮底下。”
若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赵未也活不到现在了。他的生母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贵人,生下他不久就病逝了,无依无靠的小皇子在后宫难以生存,皇帝便将他过继到筠贵妃名下。那筠贵妃丧过一子,是被皇后用计害死的,自那以后对皇后一党极为忌惮,为求自保,暗地里替皇后做了许多不干净的事,赵未也被当成协助皇后一党争夺太子之位的工具。
温初月笑道:“我就当殿下是在夸我了——不过啊,到底是和计划中有些差池,我原本只想伤小腿或是脚踝,再装成双腿残废的,没想到真的残废了。”
温初月:“殿下有心了。”
温初月语气平淡地说:“我不知道您把我放在身边是出于自信或是便于掌控敌人的动向,还是别的什么,但是殿下,这世上有些手段是防不胜防的。”
温初月:“当然比那玩意儿要高级得多,我在大力身上用了一点,他头脑单纯,没别的心思,只是对我言听计从而已——殿
就这么一闻,他忽然感觉天旋地转,视线骤然模糊起来,他努力晃了晃脑袋,揉了揉眼睛,睁眼时,却看到周遭一片漆黑,除了面前一袭白衣的温初月。
牛大力和温初月俩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赵未的手掰开,牛大力把胡乱挣扎的赵未死死箍着,温初月把那香囊取回来,抵在他鼻子底下强行让他嗅了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逐渐平静下来。
牛大力依旧不依不饶地瞪着他,一副随时准备和他拼命的架势。
“大力,你先出去候着吧。”温初月挥了挥手,牛大力才磨磨蹭蹭地收回视线,乖乖出去了。
“哦?”赵未也不是没这么想过,但更重要的是,他没从温初月身上感受到危险的气息——别的不谈,他对自己感知危险的直觉是十分有自信的。
温乾就差在脑门儿上写明“太子党”仨字儿了,这个时候把儿子献给他,不是另有所图还能有什么别的目的?
赵未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依言拉过他的手,抵在鼻子下轻轻嗅了嗅。
所以,对“温初月”这个个体的好奇也是赵未把他带在身边的原因之一。
赵未见他态度漠然,便知道他心里是没抱什么希望的,自己也没把握能再寻到那奇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便重新拾起方才岔开的话题,正色道:“初月,我信你,来谈谈交易吧。”
那个人裹在柔弱无害的壳里,目光中似有一种强烈的穿透感,好像世间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偶尔又会露出相当残忍的眼神,但面对自己时总是平淡的,平淡得几乎带有一点坦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