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隐忧把纸人抓在手里,手指紧了紧,神情凝重片刻,方道:“你要去哪?”
兰渐苏不说去哪,只说:“很快回来。九月份我带你们走。”
夙隐忧没说信不信,重复问:“你要去哪?”
兰渐苏默了下,告诉他:“西北关。”
“哦。”夙隐忧把纸人收进怀里,伏在案前,继续剥桃子吃。
这回换兰渐苏疑惑地看他,有些不解夙隐忧竟这般平淡。
夙隐忧安静地垂头切他的桃块,低声道:“我只要知道你人在哪里,知道若你不回来,我该去哪里找你就好了。”虽说得轻松,尾音却捎带出不舍的难过,眼眶也一丝发红。
兰渐苏静静望他,坐回他身边,拿过他手中的桃子和刀,道:“我帮你切吧。”
交代过静闲雪,又交代过夙隐忧,兰渐苏方觉这一走可以走得安心。
但那个结,像留在他心里的疙瘩。
他还不知道,杀害顺德娘娘的另一个凶手是谁。
入夜被这个疙瘩硌得睡不着,兰渐苏手往怀里摸去,一空。那装着鸽绿珠子的锦囊不见了。
立即睡意全无,兰渐苏从床上起来,起身在房内来来回回找了个遍,都没找着。他停着回想,回想今日去过哪,珠子会掉到哪。
披了一件外衣,提上一盏不太明亮的灯笼,出屋后穿过幽黑廊道,兰渐苏来到白天去过的草坪。
灯笼低近草地里,兰渐苏低头寻找,不放过一丝洞缝。他相信装珠子的锦囊定是掉落在了这儿。
油纸黄灯笼穿梭在矮草里,忽然撞上一个大屁股。
兰渐苏皱起眉,眼前的大屁股左动右动,衣服上的金丝蟒被撑成怪异滑稽的形状。他认出这身衣服来自浈献王。
“父王?”
趴在草地上的浈献王,慢吞吞把脑袋抬起来,乱糟糟的头发上挂满杂草。
“找到啦!找到啦!”他欢欣地手舞足蹈。一手拿锦囊,另一只手抓着从锦囊里取出来的珠子,将它举高,仰脸瞧看,傻兮兮发笑。
兰渐苏舒下一口气,要去把珠子拿回来。浈献王立刻拿开手,珠子往怀里一揣,不给他。
兰渐苏愣了愣,道:“父王,你把那珠子给我。”
“为什么给你?这珠子……这珠子是我的。”浈献王将珠子牢牢攥住,神情像护食的狗,凶狠得不让人靠近。
兰渐苏无奈道:“父王,别闹了。你要什么?我跟你换。”
浈献王道:“你给我什么,我都不换。”
“为什么不换?”兰渐苏忽悠他,“那只是颗普通的石头,不是什么宝贝。我拿更好的宝贝跟你换好不好?”
“哼。”浈献王嗤笑了一声,“是你不识货,这可是天下罕有的宝贝。你能有什么东西比它更宝贝?”
说是人疯傻了,脑子却清楚得很,还挺不好忽悠。
兰渐苏气到笑,叉起腰反问他:“你怎么知道他是宝贝?我偏说它是石头,不信你给我,我指给你看。”
浈献王不上他的当,嘿嘿笑道:“你想骗我?你骗不到我。它是个宝贝,我知道。因为这是我特意从大方诸岛带回来给柔书做礼物的。我总共带了两颗回来,一颗……一颗我给用下去了,这颗,是给柔书的。”
这时风在草丛里打转。夜里的风,无论在哪个季节,皆渗入肤骨的寒凉。
翘上的嘴角,一瞬垂下,脸上的笑容,顷刻了无痕迹。兰渐苏似忽闷吞了个雷,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浈献王好似没在理会他,捧着那颗珠子自说自话:“可惜啊,我还没来得及送给柔书。柔书她就……她就跑了。她跑得那样快,皇后害怕,怕她把发现的事情说出去,于是皇后就叫人去追她。谁知追着追着,她就跳进了河里,就这样死了……就这样死了……”他边说边哭,脸上流下两行莹泪。转瞬又含糊地胡言乱语,说看见王妃,看见夙倩倩,要去找她们,要跟她们走。
兰渐苏半张嘴,眼前看到的,难以置信的错愕,惊恐,眼睛几乎盛装不下漫上来的震骇。
“你……你……”他支吾半天,万般复杂的情绪在他胸中纠结做一团。漫长时间后,他才半哑了嗓问出,“你用下去的那颗,用哪去了?”
哪怕真相已明晃晃摆在那里,兰渐苏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认为或许能听到其他答案。
“用哪去了?”浈献王想得极认真,手指在脑袋上挠了挠,“用哪去了呢……”
“哦,我想起来了。”浈献王道,“皇后娘娘她杀了顺德娘娘,我念顺德娘娘待柔书好,把这颗珠子塞进她嘴里送给她,要她下地府之后也有钱财疏通小鬼。可……可皇后娘娘怕她的鬼魂会伸冤,把她嘴巴缝起来,又将她……将她拖到盘羲山去,使阵镇压住她的灵。我那颗珠子,最后倒是没取出来。”
兰渐苏融进月色的冒着冷汗的脸,白得彻彻底底。脑中闪过的是旻文公主那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用这句话,怀疑过许多人,唯独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