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伤好像也捅在夙隐忧胸口上似的,他疼得哭出来。浈献王疯了的时候他没哭,落魄逃亡时他没哭。但现在,他酗着这场雨,哭得分外大声。他哭着喊“兰渐苏”,他的心又疼又怕,怕兰渐苏就这样睡过去。
老天的这场冷雨却怎么也不肯停!
前方是断崖,夙隐忧急急刹住马。望着被截断的去路,茫然时两眼的泪流得更凶。他却没有绝望失声痛哭的机会,热泪和冷雨全砸在他脸上,也不必去擦了。
他单手抱紧兰渐苏,忙掉转马头。
却听,阵阵马蹄声,约摸千匹左右,朝此处奔来。他遥遥看见,田冯带领一支关州军马向他们逼近,霜雾笼锁黛青的山,而两侧山间,也都站立了关州军队的人马。黑压压的枯树,密匝的大军。整个天,如同一口随时会砸下来的大锅,悬在他们头顶。
他们无处可逃了。
穷途末路,夙隐忧此刻的心反而冷却了下来。他携兰渐苏下马,将兰渐苏在怀中紧紧抱了抱。土地泥泞,他们浑身被雨淋得又shi又重,像蹚进污浊的沼泽里。雷鸣轰隆,闪电藏在云层里滚荡。
太子骑马驰来,大喊:“夙隐忧,你把他还给我!”
凶猛的雨将太子的声音打碎,那些叫喊被马蹄踩在地上。太子奔来的身影模糊成一条条水柱。
夙隐忧心说,兰崇琰不配说这句话。他抱紧身体发凉的兰渐苏,转过身。耳边听见太子的嘶喊声,纵身跃入悬崖。
作者有话说:
渐苏和太子走的会是相杀路线以及“追夫火葬场”路线,因为太子的这一剑,兰渐苏可以说之后很难再接受他。
第92章 不再分开
一盏青灯点亮了漆黑的石室,僧人用手扇掉火折子上的光焰。昏黄的光晕,将僧人的面容清楚映出。
僧人年纪颇轻,看起来至多二十七八。眉毛细窄,像两条柳丝挂在上面。眼睛狭长,瞳仁黑得像墨。本是寡淡长相,但额间纹了一朵花钿,让人感觉不像什么正经僧人。
兰渐苏模糊看清这个僧人的样貌,想到曾在地府没见过这样的鬼,确认自己还活着。他有些渴,喉咙想拉出一个“渴”字,张口却发出几声痛呻。好像是在破庙里没发出来的痛,在这里终于发出来了。
这时兰渐苏便回忆起,他在破庙里被兰崇琰刺了一剑。田冯按着兰崇琰的手刺过来的。大度点想,这事儿不能全怪兰崇琰,兰崇琰也是被逼无奈。谁让田冯蛮不讲理,事先也不打声招呼,冲过去便拉着别人的手借刀杀人。
但兰渐苏是个人,是人就会有情绪,理智的分析不能盖掉他的情绪。他又不是什么大圣人。
他是真没想过,兰崇琰会让那一剑刺过来。
僧人的目光被兰渐苏的声音吸引过来,两只没神韵的眼珠子并不灵活地朝这个方向转。
僧人眸色浅暗,声音平淡地问:“施主,你醒了?”
“这是哪儿?”兰渐苏坐起来,上半身被绷带一圈又一圈缠着。
僧人道:“极乐巅。”
乍一听“极乐”两个字,兰渐苏怵了一下:“我死了?”
僧人道:“差一点。”
幸好。这要是再死一次,谁知道他下一个胎会投成个什么样?再像兰渐苏这一世走一遭,开局老娘已死,俩爹一死一疯,兄弟惨死,被大哥一剑穿膛,这些遭遇揣上卖惨大会,评委都得为他让出座位。他真是不敢随便乱死了。
兰渐苏敲着自己的脑袋,回忆他是怎么死里逃生的。眼睛猛亮起来,问僧人:“我哥哥呢?”
僧人说:“另一位公子在隔间休息。”
得知夙隐忧安好,兰渐苏眼里的紧张缓缓落了下去。他没着急地跑去隔间看夙隐忧,缓了会儿神,他问是不是僧人救的他。
僧人道:“不是贫僧救的你,是本门的守星救的你。”
“守星是颗什么星?”兰渐苏抬头,往天上看去。黑黢黢的屋顶没被微弱的烛火照映到,什么也瞧不清。
忽感脚边有什么东西在蹭,圆圆软软的。他望向腿边,竟见小香猪趴在他的裤脚边。
“咦,这不是崇……”他原是想喊“崇崇”,奈何兰崇琰给他的Yin影还没驱散,叫他那个“崇”字挂在嘴边噎了噎,“这不是我那小猪吗?怎么会在这里?”
他把小香猪抱在怀里,很是想念地摸了一把它的肥猪rou。
僧人道:“这便是本门的守星。”
兰渐苏听不懂了。一只宫廷御猪,他的猪,是一座古刹的守星?
僧人唯有给他细细道来。十数年前,极乐巅曾遭外人入侵。在道界甚有名望的钟道人彼年正好路过锦官,闻讯前来救援。道佛向来不分家,同为道友,钟道人临走前送了极乐巅一件礼物——一只猪。
刚开始僧人们觉得钟道人有点侮辱人的意思,佛门清净之地,一头猪不能烤来吃,又不能养殖,也不能当宠物,送给他们干什么用?
后来才知,原来这只猪,不是普通的猪。钟道人在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