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这就很稀奇。
向来是我主动找宋小哥掰扯些闲话,最近朝廷里形势派别似乎有些风吹草动他便第一个让我少去找他,生怕自己卷进这摊事里面落不得好下场,搞得我俩挺久没好好一起吃个饭,就连昨天我请客都没敢和他显得太熟。怎么这就找我商量什么要事了?况且今天并非休沐,我白日还得去兵部,哪有空去找他?
还是有行妥帖,看出我疑惑,又开口道:“宋老板遣人所说意思,是等殿下有空时再去便可。”
既有要事又让我有空再去,这宋有余搞什么鬼?我想了一下,让有行派人去告诉他,说我今晚便过去找他。
临去兵部时我问陆云暮要不要与我同去。我与陆宁也算是达成一致,想来带着陆云暮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陆云暮听我说完却下意识皱了皱眉,而后才说:“不必了,我晚上去接你。”
我还想劝劝他,毕竟他叔对他真挺好,做小辈的服个软也不是什么难堪的事。可不知道陆云暮想些什么,我怎么劝都不肯,只得自己去了。
这青春期男孩闹起别扭来还真是固执啊。
这一日我在兵部果真没受什么排挤,不过我翻一翻分给我的工作,果然也是些七零八碎的内容,凑在一块都看不懂说了些什么。也罢,反正我也不是来当卧底刺探什么军情的,真交给我去搞我都闹不清楚做什么,还是让该发愁的人发愁去吧。
傍晚时我从兵部大门出来,抬头便看见陆云暮少年挺拔的身板青葱似的立在一众轿子中间,来往的兵部官员知道或者不知道陆云暮的,此时看见这么张同他们陆侍郎极为相仿的脸,也该知晓他是什么身份了。至于为什么长得这么像陆侍郎的人站的却是晋王的轿子旁边,那可真就仁者见仁了。
我觉着么,就,不带脑子想就是挺感动的,但带脑子想,八成是这位大哥恋爱脑又犯了。
不定啊他自己脑补了他叔怎么怎么为难我,哦又不想服软又想给我出气,那就添麻烦呗,不是担心别人知道陆家有人投靠晋王吗,那我就顶着这张谁都认识的脸当众跟晋王不清不白,随便怎么脑补,反正我什么都没说。
这事做得挺不地道,但是吧,我怎么就这么开心呢哈哈哈哈哈。果然看热闹从来就不嫌事大,再者说陆云暮现在是我的人,他怎样高兴那就怎样做,搞出事来大不了我善后嘛,这又算得了什么。
这样想着,我乐呵呵朝着他走过去,让轿夫先回去,我与陆云暮自己回家。
早上出门时想着晚上要去找宋小哥,我便穿了件不起眼的青色外袍,正巧融进一众青色官袍的兵部官员里,还得了那稀罕到场的兵部尚书一番夸奖,说我肯不拘身份礼贤下士,有仁君风范。嗯,拐着弯气陆宁呢这是。
可能这身衣服确实显得过于朴素,我素来很好说话,只是平日我到望海楼,小二见我都是直接引我到楼上雅间,今日却领着我和陆云暮大堂落座,若不是正巧有人离开,兴许还得让我俩考虑一下拼个桌。
陆云暮本质还是江湖中人,自然不在乎这个,我这辈子来这儿之后就没在这种地方吃过饭,此时看见周围人声鼎沸,一旁有说书先生正排布桌案准备开讲,就莫名有种兴奋之感。
人真多啊……这望海楼生意是真好,宋小哥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之后得向他讨教讨教。
我与陆云暮听说书人讲到兴头时有个管事模样的人匆匆来请我俩上楼,我边走边回头,想知道那文曲星下凡的大老爷到底如何智斗野道士。想想上辈子我也跟着家里老人用收音机听单田芳说书,这故事相比也没什么稀奇情节,这样让人沉浸,大约不止是讲的人水平上佳,氛围到了更是原因。
我边走还分神去听,陆云暮忽然拽了我手臂一下,我这才发现下一脚险些踩空。我抬头去看他,却见他正瞧着那说书先生,似是若有所思。我也看了看那人,不过是个平常长相的中年书生,正要问他,便看见宋小哥迎面朝我走了过来:“二公子来怎么不让人与我说一声?”
从前我们一道出门,齐文初是大公子,我是二公子,宋小哥本名宋鲤,家里早早给他加了冠,取了字叫有余,我和齐文初便多叫他的字。后来我与他熟了,就一直叫他宋小哥,他则文裕、齐老二、文二混着叫,有时Yin阳怪气就叫我二公子。但这次我知道他不是Yin阳怪气,而是让人不觉得我与他相熟,只是鲜少听他这么正经叫我,一时间我俩都有点别扭。
所幸我俩在人前略微寒暄便进了屋,我先落了座,陆云暮跟着坐在我旁边,我就看见宋小哥眼睛在我俩身上转了一圈。我顿时觉得不妙,别是他看出什么了,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便又看见他眼睛往我俩身上转了一圈。
多此一举么这不是!
我不敢动了,硬着头皮问他:“小哥找我是有什么要事?”
宋小哥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陆云暮,而后才道:“文裕……不先吃点东西?”
我如坐针毡,赶忙拒了:“别了还是,昨天才刚喝了酒,今日不想外食了,说完了事我回家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