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稍微往回倒退一会。
迷失森林的夜静谧而无声,银白色的月光被雾气稀释,散作梦一般的微光。微弱的风穿过层层草木的阻隔,悠悠吹进木屋半开的窗里。
垂落的眼睫轻轻颤动,躺在床上的银发美人忽而睁开双眼。
沉默了一会儿,他的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伸出手,放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随后那茫然便变得更深,又忽而了然,酝酿出浓浓的憎恨与屈辱,
微弱的烛光下,他的瞳色是极深的暗红色,眼眸之上如蒙了一层灰翳般,视线散乱无神,没有焦距。很显然,那些血泪并非毫无代价——他失去了视力。
“哈。”索性闭上双眼,银发美人轻轻冷笑了一声。他摸索着坐了起来,蓬松的被褥从胸膛处滑下,落在他的腰间。动作之间,他的手掌不由触碰到了趴在床边的青年,温暖的肌肤拂过他的指尖,随后便是柔软的发丝。
银发美人先是意外地怔了怔,随后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般,他的嘴角微微压下,飞快地收回手。
伸出手指,他在虚空中绘出繁复的线条,那是一个简单的深渊魔法,可以暂时代替施法者的视觉。黑色的深渊之力荡漾开来,于一瞬间凝聚成魔法纹路。但在这魔法完成的临界点,银发美人的动作忽而停住,在他的脖颈与四肢上,渐渐浮现出了黑色圆环的痕迹。
在塞西之前做下的布置——“沉默镣铐”的干扰下,魔力供应中断,停留在虚空中的纹路很快便碎裂开来。
施法失败,银发美人的脸上却没有多少挫败的痕迹。他只是扬了扬眉,背负着镣铐再度在虚空中绘下法阵,这一次他调动的深渊之力远胜于方才,幽暗的光泽中,处于他四肢的束缚圆环无声地崩毁。顺利成型的魔法纹路闪过一丝微光,紧接着便没入到他的双眼之中。
“视觉”恢复,银发美人先是犹豫了片刻,随后低头从塞西的被褥上均匀地撕下一条布带来。他将那布带绕过紧闭的双眼,轻轻寄在脑后,彻底将自己无神的双眸与外界阻隔开来。待蒙好双眼后,他才抬头打量了一番木屋的陈设,窗外缠的严严实实的藤蔓,以及趴在床头的,睡得无知无觉的塞西。
他愣了愣,唇角浮现出一丝讽刺。
“该说你是大胆,还是可悲呢?竟然……没有逃跑?”
“也对,你应当……不想离开我才对。”
轻轻笑笑,银发美人伸出手,在塞西脖颈上比划了一下,看着像是要掐住他的脖子。但很快他的脸上便露出厌倦的表情。手掌下滑,直接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睡得太沉,塞西仍然没有清醒,青碧色的双眸闭合着,神情平静而又安然,是全无防备的姿态。
拽着衣襟的手指不由松了松,银发美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厌倦,“算了,给你一个痛快吧。”
五指按在青年的胸口之上,下一步便要没入血rou之中,而就在这一刻,如之前发生过的那样,淡淡的青碧色荧光从塞西皮肤下冒出,挡在了他的五指前。
“怎么会这样……”银发美人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蔷薇般淡粉色的唇微微抿起,他再度伸出手去,锋锐的幽光在他指尖流转,想要刺穿塞西的胸膛。
但令他失望的是,那点青碧色的荧光仍坚韧地挡在塞西的胸口前,抗拒着他的侵入。
与此同时的,木屋中的温度飞快下降,在昏睡着的塞西身旁,珍珠色的烟云缓缓凝聚,女人和男人模糊的五官自那雾气中浮现,映着油灯昏黄的光芒,如同一场瑰丽的噩梦。
“求您……”
含糊的恳求声飘入耳际,因执着而留下的鬼魂没有多少神智。它们是类似于傀儡般的守护者,由生者在临死前献祭灵魂制成,越是执念深重,存在时间便越长,而塞西身旁的这两个,存在时间已经达到了二十年之久。
“哈,是你们。”透过蒙眼的布带,银发美人很快便辨认出了他们生前的身份,像是“看到”了什么极荒谬的事情般,他先是怔了怔,随后忽而低声笑了出来,那笑声越来越大,直至尾音微哑。
“灵魂献祭?这可真是……‘伟大’而又可怕的亲情。”
“我还在想,你们去了哪里,原来……”他笑得唇角弯弯,语气里却潜藏着憎恶与暴怒,“你们早就死了啊。”
“求求您,放过他,求您……”察觉到他的杀意,神智迟钝的鬼魂们慌忙恳求道。女人神情哀戚,珍珠色的烟雾凝出双手的形状,虚虚地笼在塞西的身上,而男人则是向前一步,模糊的面容上露出果决的表情,挡在塞西面前。
像是旁观者般,银发美人看着眼前可笑的一切。看这情形,他这被害者,倒像是什么恶人般。他笑了一声又一声,垂落的双肩轻轻抖动着,幽暗的光泽在指尖蠢蠢欲动。
“7312天了。”他忽而开口,嗓音若竖琴弦断,低沉喑哑,“在深渊之下,我一直在想,人类的爱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以爱为名,我见证的却是你们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