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在坠落。
再一次地坠落。
魔物猩红的双眸隐藏在深渊的狭缝里,幸灾乐祸,满怀恶意地望着他,它们眼睛里贪婪的光像是在沸腾,或是在燃烧,里面满溢着的欲望仿佛是要生生撕碎他的血rou。
心脏因为愤怒和痛苦而震颤着,他紧紧闭上唇,不肯露出任何可供取乐的神情,或是发出一丝软弱的音节,嘈杂的风声灌入他的耳际,他熟练地放空了思绪,任凭自己坠落。
他不知道自己会落在哪里,这也许取决于他的运气,或是那些魔物的心情。落地的那一刻可能会有点疼,但可能也不会,他却宁愿疼痛一点——深渊的底部有着太多糟糕的东西,他不想像上次那样从软烂腥臭的沼泽中爬起。
多么幸运,他不会死亡,因为魔物不敢让他死亡。
纵使失去了源泉,他也算是神明,除却陨落,他的灵魂之火将永远地燃烧在天空之城的圣坛中。与短暂的失踪不同——那可以解释为他对地面的留恋。但如果他在深渊中死去,那么在他的灵魂之火熄灭的那一刻,这些被封禁在深渊深处的魔物将再一次面对诸神的怒火。
可是多么不幸,在名为死亡的底线前,有着那么多,那么多的备选项。
魔物是天生善于玩弄人心的种族,它们小心地把控着神明的情绪,它们让他痛苦,让他绝望,却又以一丝虚假的希望吊着他。它们从不曾对他施以暴行,只是Jing准地,优雅地践踏他的尊严,让他坠入乌黑的淤泥里,欣赏着他挣扎的样子。
最好用的方式,莫过于让他看到深渊顶部的光。
透过透明的封禁,光芒虚弱却梦幻,薄纱般的光雾在黑暗里给人近乎温柔的错觉。如果恰巧碰到迷失森林的晴天,那光芒会真正的温暖起来,散落的一点点余温便足以熨热他空空如也的躯壳。
于是,就算知道他会坠落,他仍愿意一次又一次地攀爬上去,在跌落之前伸手碰一碰那虚幻的光影。
毕竟……那是多么美丽的,他被人夺走了的……“光”啊。
像是做了一场长长的噩梦,梦里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塞西望着那个不断坠落,却还向着光芒伸出手去的身影,心脏难过的近乎要爆裂开来。
那也许并非他的错觉,一阵剧烈的疼痛后,爆裂炽热的血流冲撞着他的脏腑,这如岩浆般灼热的洪流席卷了他全身的每一寸角落,他的意志都仿佛要消融在这股洪流中。
随后,他恍惚间听见了女性的惊呼。
“塞西,逃!”
“他会杀了你,逃!!!”
呼唤声中,他模糊的视线里划过一缕银色,那是那么华美而冰冷的光芒,像是长夜的月光,或是刀刃的反光。
而现在,这缕银色停留在了他的胸口,塞西的呼吸止住,一丝冰凉沁入肌理,连沸腾的血ye也有片刻的停息——他感受到了刺骨的杀意。
明知该顺着那熟稔的呼喊逃离,他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那点危险的银色,莫名的眷恋席卷了他,牵扯着使他不愿离开。
耳边女性急促的呼喊声渐渐低弱了下来,尾音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于是下一瞬,银灰色的眼眸在他眼前睁开,瞳孔中满是厌憎与冰冷。
“卑劣的窃贼。”
如竖琴般优雅的声音在斥责他。
胸腔处传来锋锐的痛楚,塞西张了张口,想要伸手触碰那双眼眸,可当他伸手,自那瞳仁的边缘,有什么猩红的,如同血ye一般的色泽渐渐向内扩散,很快将金属般的银灰染作凄艳的猩红。陌生的圆形瞳孔中饱含恶意与贪婪,瞳孔均匀地向四周裂开,形成不详的血色十字。
“我知道的,你在渴求着这具身体。”魔物吐出诱惑的语调,“因为……得不到反馈的源泉终会干涸。”
“杀了他吧,吞噬他的血rou,你将摆脱这段无法自控的迷恋,成为新的森林之神。”
“这很简单……”它低低笑起来,如同暗示地轻声道,“你已经知道了那个方法,不是吗?”
耳边充满魅惑的语调勾引出塞西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他的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压抑住突如其来的干渴。
他向那血眸伸出手去。
是的。
他想……
塞西猛地睁开双眼,青碧色的瞳孔微微放大,剧烈地收缩了几下。
他急促地喘息着,好一会儿后,理智才勉强从那个漆黑漫长的梦境中挣扎出来。
眼前是早已见过无数次的木质天花板,微弱的晨光洒在他的颊边,而一股清新的风正携着草木的香气,从窗户吹入屋内。而他的伤口似乎已经愈合,口齿间还残留着花汁淡淡的清甜。
这场景安宁的近乎像是美梦,与他昏睡前的血腥全然不同。塞西愣了愣,吃力地想要撑起身体,可虚弱的四肢立刻向他发出了抗议,他再度倒了回去。
“醒了?”优雅而冷淡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他迅速地朝那个方向转过头。
银发的美人正坐在木桌前,偏头向他“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