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您到底是谁呢?”
在片刻的沉默后,塞西再度开口,他的声音仍因虚弱而低哑,可语句却直白地近乎冒犯。
“您否认了神明撒提的存在,却也从未明确地承认过您是魔物。您对您的来历缄口不谈,甚至于,泽维尔’这个名字,都是在我擅自呼唤后,您默认下的产物。”
“我真的可以这样称呼您吗?”他困惑地开口,像是追问又像是自语,“泽维尔,这个魅魔曾丢弃的化名,您是不是……从来就不愿回应?”
“……你的追问并无意义。”沉默良久,银发美人忽而偏了偏头,避开塞西探寻的眼神,他的声音仍然优雅,可语气中却带了几分僵硬,“那只是一个名称而已。”
“那么,或许您也愿意接受,撒提’这个称呼。”塞西说道。
两人间短暂的平和在这一句话后被打破,塞西的尾音还未落下,泽维尔便猛地俯身扼住了他的脖子,那是一个完全压制的姿势,银发美人的另一只手还按在青年的胸口上,五指几乎已陷入了皮rou之间。
“咳,看来,这不只是……一个名称。”强烈的窒息感压在胸口,塞西艰难地从喉口中挤出话语。
“塞西。”泽维尔危险地压低了声音,他那双如赤色宝石般暗红的双眸里正燃烧着火焰,“你在激怒我?”
“不。”塞西否认着,因为窒息他的脸颊上攀上不详的chao红,他拼命地吸着气,嗓音嘶哑而模糊,“我只是想了解撒提,了解……您。”
人类的话语传入耳中,泽维尔愣了愣,随后猛地松开了手。
他站起身来,像是在迫不及待地甩开什么糟糕的东西,因为还觉得不够,又索性后退了一步。他的唇角下压,脸色Yin沉的有些可怕。人类的话语正搅动着记忆的涡旋,使那些被他强行压制住的污泥浮上了水面。Yin郁而偏激的情绪里,他感到愤怒,感到耻辱,以及……强烈的不甘。
泽维尔其实可以随口提起那些痛苦——以一种近乎平静的姿态。就如同刚才,他凝望着那些离他而去的光芒,语气平淡而柔缓。
坠落已构成既定的事实,无论如何不甘也无法挽回,而这一切都来源于他自身的愚蠢,泽维尔只能选择接受。
可他却总是无法容忍,“撒提”这个称呼出现在人类的口中。
沉沦于情欲时下意识的呢喃不可以,清醒后直白的试探更不可以。人类自以为是地揣度着他的存在,却不知是在反复抠挖着带血的伤疤。
那样简短的两个音节,容纳着的却是他好不容易摒弃的旧日荣光,曾经光明的高贵本质。泽维尔可以自讽,可以憾悔,却不能从他人口吻中得到提示。
加害者不当对被害者口出怜悯。
而人类分明是拉他坠落的元凶。
“您怎么了?”察觉到泽维尔的异常,塞西捂着脖子,艰难地从地上坐起,他担忧地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对方垂落的袖子。
可泽维尔又后退了一步。
伸出的手抓了个空,塞西脸上露出困惑的神色,他索性开口问道,“为什么……您好像很抗拒,撒提’这个称呼?”
泽维尔没有回答,他正站在原地,不耐烦地用手揉着额角——那里正传来迟钝的痛楚。他知道自己的反应已经过度,而塞西的话语也并非出自于恶意,可他就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强烈的不甘与耻辱正拍打着他的胸膛,叫他下意识地逃避记忆中的过去——过去中同样拥有着那段熟稔的音节。
“很抱歉,难道是我的发音错了吗?”人类还在开口,追根究底地向他要一个回答,“这是我在梦境中听到的称呼,撒提……我应该没有念错?”
“撒提。”
熟稔的称呼再度回响在他耳畔。
“撒提、撒提……”
再一晃神的时间,虚幻的声浪忽而拍击着他的耳膜,泽维尔愣在原地,有些恍惚地眨了眨眼。
在他的耳边,塞西的声音像是与什么重叠在了一起,来自于记忆之海的呼唤声跨越了时间与空间,将虚幻而磅礴的声浪递至他的脑海,使他坠入遥远的过去。
“撒提大人……”
泽维尔清晰地听见记忆中的祈祷声。
“请您庇佑您虔诚的信徒。”
回忆蛮不讲理地侵袭着神智,他的眼睫颤了颤,随后狼狈地闭上双眼。
是多少年前呢?借由着神像,人类的呼唤声遥遥地传至天空之城的云彩上。曾经的森林之神折下神座旁攀生的枝条,扯一片彩色的云霞,将神明的祝福送往地面——祂是那么的仁慈与慷慨,从不索取信徒的供奉,甚至不在意他们是否虔诚,便轻易地赐予信徒以绿荫、以露水、以柴薪、以果实。
祂的仁慈或许能归因于祂的年轻,相较于天空之城其他的神明,祂的诞生是一个偶然——自然主神无意间分割了手中的权柄,森林之神撒提才从圣坛中诞生。出于纯粹的神性与年幼的天真,祂不求回报,无私地爱着大地上的一切,无论是郁郁葱葱的森林,亦或是穿梭在森林中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