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帆望着他, 原本的笑容也渐停歇。并不是完全消失了, 只是被一种迟疑的困惑取代。因为她从没在孟修脸上看到过那种表情。
“你那是……”她吞吐起来,不是因为别的缘由,纯粹是太惊讶了,太过意外了,“原来你也会有这种脸啊。这是什么表情……”
孟修用力地别过头, 乔帆急促地贴上去想要看清楚。一退一进,却是往常的形势逆转。
“真的假的?你这是……”她还想再看一眼,看得更加清楚一点。
他却一言不发。
明明往常再能说会道不过,讽刺和欺骗都是一把好手,擅长得像是呼吸一样简单。孟修逃也似的离开, 脚步快得异乎寻常,用手臂来推脱她的纠缠。
乔帆试着追了几步, 但道路晒得滚烫, 才走几步, 她就打了退堂鼓。
“那边不是回家的路!”她只能高声喊道。
孟修头也不回地继续走。
最后她还补充道:“也不能回医院。”
莫名其妙。
最后, 乔帆是一个人回家的。
也不是直接回去,先到了园里, 重新制作了一份班上的花名册, 然后联系之后珠心算课程的老师,一直忙到黄昏才回家。
天是渐渐暗下去的。
刚出幼儿园时,外面还很亮,走了好一阵, 到离家附近的超市时犹豫了片刻,索性进去买了些食材。再出来,天才昏昏沉沉,被绛紫色和深灰色的屏障包围。
她低着头回家。
今天穿的是新鞋子,走了很久的路,脚后跟好像磨了泡。但之前穿着丝袜,所以一直没有理睬。一想到快要进家门,这才隐隐约约开始痛起来。
进小区之后又去了一趟快递柜,拿过东西,大概是之前买的组装衣柜,拎在手里沉甸甸的。踏上台阶,稍微放下,翻转手掌,就看到皮肤上草莓牛nai一样鲜红的印迹。走走停停,偶尔小憩,这样搬运了好久。
两三分钟就能通过的楼梯,这一天,乔帆走了一刻钟。
进公寓们时,声控灯起初没亮。
“你回来了?”他说。
说出来可能很难相信,这种场合,乔帆居然有所防备。之前偶尔也觉得孟修神出鬼没,但等更加熟悉就清楚,他只是花费太多时间在医院,工作值班时间也不近人情,所以才这样。
今天的他出现频率不太对。
但乔帆也没追究,径自把快递推给他,气喘吁吁地抱怨道:“既然在家,怎么不下来帮忙?害我一个人搬了那么久。”
他倒是轻而易举就拿了起来,一只手托在箱底边沿,另一只手扶住上方,稳当又轻松。
乔帆看直了眼睛,挑眉询问:“这是什么科学小常识吗?”
“……算是?”孟修回答得很洒脱,好像根本没有之前落荒而逃那档子事,“以前在快递公司打工的时候学的。”
乔帆看过去。
孟修默不作声。
电梯楼层的数字在跳动,乔帆忍无可忍,难以抑制地说下去:“你还送过快递?”
“嗯?啊,”孟修态度和蔼过了头,几乎让人以为是玩笑,“有段时间。”
“什么时候?”
“中学吧。我爸停我卡的时候。”
乔帆控制不住自己大惊小怪:“我们竟然都不知道?难道你那时候动不动上课睡觉是因为要打工吗?你怎么都不跟我们说?”
他却只是笑,理由实在滴水不漏,很有说服力:“我那时候才多大,肯定要面子啊。劳保手套掉出来还紧张兮兮塞回去呢。”
乔帆专心打量起他的脸,孟修的笑容善良得太刻意,绝对是撒谎。就算是初中二年级,这家伙也会大大方方向朋友介绍自己在哪个工地工作。
电梯门打开,他们直接进了乔帆家。她甚至没问他来干嘛,他也不主动提起。
乔帆去倒之前冰好的柠檬茶,孟修已经拆开快递,开始边哼歌边用手机找组装衣柜的教程。她给他也倒了一杯,就放在茶几边,自己则自然而然地坐下,搭起腿,漫不经心看他忙碌。
孟修拧螺丝很快,边做事还能边聊天。他们说起学生时代的事。
“实中教导主任叫刘勉国,每次见到我,必定骂骂咧咧说‘孟修你这狗崽子又戴首饰,扣你二十分’。”他笑起来特别好看,也很容易让人看得入迷。
她拿手撑着侧脸,喝着冰冰爽爽的果茶说:“别人弄就有点不三不四,但你穿耳钉是挺好看。怎么就封上了呢?”
“不想被教授和患者盯上啊。”他低着头,被影子笼罩的脸庞显得瘦而干脆。
再站起身时,孟修摇了摇拼凑的产品,然后才说:“好了。”
“这么看,”乔帆终于笑眯眯地做总结,“家里有个男人还是挺好的。”
“原来你还把自己当女的看呢。”光是一句话,就足够挑战她耐性。他们太熟了。孟修笑着去洗手。
她把他的玻璃杯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