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无你，真不知刘至大该如何是好！”
“境随心转则悦，心随境转则烦，如今刘瑾权倾朝野，一手遮天，坊间传之以‘立皇帝’之名，愚兄也是好奇，他还能否恪守阉奴本分……”
顾佐心底一颤，急声道：“公公容禀，国朝自洪武、永乐以来，各边既设军屯，又设开中之法，军守边，民供饷，以盐居其中，为之枢纽，天下盐课俱开中各边，上纳本色米豆，商人欲求盐利，在各边垦荒商屯，预于近边转运本色，所产粮食就地入仓输军，以待开盐报中，故边方粟豆并无甚贵之时，自前朝孝庙为纾解国用困乏，改以开中纳银盐运司，解送户部太仓银库收贮，废商人赴边报中之法，十余年来各边米豆无人买运，遂使物价腾涌，加之军屯败坏，屯卒逃亡者甚多，倘不以银输之，恐九边将士有枵腹之忧，将起祸乱。”
“看清又如何，陛下信任刘瑾，远胜臣僚，只要刘阉圣眷一日不衰，我等便难动他分毫。”杨廷仪一言道出其中关节。
一旁刘宇听了这话，额头上渐有冷汗渗出。
“兄长，小弟有一事不明……”杨廷和欲言又止。
刘瑾饮茶动作一滞，眸中瞬间射出两道冷电。
户部尚书顾佐座上回道：“经户部案卷查调，自弘治十五年至正德三年，预解辽东、大同、宣府、宁夏、甘肃、榆林各边年例银并奏讨银两一共五百四万六千七百五十三两有奇。”
丘聚的问话让顾佐立时语塞，丘聚冷笑连连，“户部明知各边米粮腾贵之因，仍坚持输银代粮，其中可有户部官员通同边方巡抚都御史，共盗内帑银两之事
“你觉刘瑾查盘天下府库钱粮，所为何来？”杨廷和反问兄弟。
“大哥的墨宝从来汪洋恣肆，小弟拍马难及，”杨廷仪笑着来到那副龙飞凤舞的草书近前。
“无非打击异己，为其权势张目而已。”杨廷仪鄙夷道。
“那些银子呢？折色之法用了十来年吧，万岁爷登基哪会你户部太仓里还剩下多少银子，顾部堂当年曾为卿贰，该一清二楚吧？”
杨廷和沉吟不语，忽然笔走龙蛇，四个墨迹淋漓的大字挥手而就。
“这个……”顾佐支吾半天，纠结道：“户部商议多日，似除输银之外，并无其他长策。”
刘瑾点点头，漫不经心道：“按皇上旨意，科道官分行稽核籴买粮料草束，使用若干，折放过若干，见存若干，如有侵盗浪费诸弊，从实参奏。”
“可这些人一旦多了，吾辈士大夫还有何颜面！”杨廷仪沉声道：“恰好丁南山无端兴事，牵扯到了刘至大，老夫倒要看看，事涉刘阉党羽，他又该如何处置，也让旁人借机看清权阉面目！”
丘聚突然阴笑几声，“司农真是老成谋国啊，可若咱家所记不错，那向弘治爷上表废除旧法，改以纳银开中的，似乎也是位户部尚书啊……”
“不是一些行事只凭一腔热血的官场莽夫，便是贪慕权位的仕林败类，掀不起多大风浪，刘阉风评如何，天下皆知。”杨廷仪不以为然。
“各边年例银的事查得如何了？”刘瑾淡淡问道。
“三弟，你看愚兄这几个字如何？”
“境由心生？”
刘瑾不动声色，端起盖碗，轻轻拨动茶中浮沫，不徐不疾道：“咱家不是让户部商量出一个经远之计么？”
“这也是为国惜财之策，以银代粟，盐课骤增至百万……”遭丘聚抢白的顾佐脸上青白不定，急声辩解。
“今岁各边奏请的年例银该如何安排，还请公公示下。”顾佐继续小心问道。
“刘至大与丁南山失和，无论谁胜谁负，终是他们狗咬狗，我等该乐见其成，何以让小弟为他尽力申辩
刘瑾府中正在议事。
“可偏有些不明事理之徒以为那刘瑾是在为国除弊，”杨廷和冷笑，“刘瑾裁撤冗官，追责错案，踏勘皇庄田亩，件件邀名之举，很是蛊惑了一批人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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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为利便而坏成法，咱家记得，那叶淇可也是淮安人，两淮盐商皆是其亲识，他究竟求得是谁的利便！”丘聚笑容森然，“怎么户部净出这些幺蛾子？”
明初盐商因为长途运输粮食的耗费巨大，便在各边雇佣劳力垦荒种田，就近输边，以便换取盐引，更多获利，时明人商屯东起辽东，西到甘肃，北达宣大，南抵交址，大明疆域所及，皆有盐商踪影，但此类边屯最得利者是晋商等靠近边镇的盐商，对于两淮盐商却极不方便，常谋求变更开中之制，于是出身淮安的叶淇寻了同年好友内阁首辅徐浦共同谋划上表，弘治皇帝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竟然同意，从此边储萧然，各边年例银越输越多，为大明朝留下了一大隐患。
顾佐讪讪道：“丘公公所记不差，昔日叶公淇所虑者，盖商人赴边纳银，价少而有远涉之虞，而在运司纳银，价多而得易办之便，遂行此议，人为利便……”
“有话直说便是，你我兄弟无须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