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轰然落下的雷鸣,这一次的雷电比之前更为声势浩大,瞬间落在下方弑神台上的修士身上时,被破开的云纹久久不散。
陈隐耳膜因为电流的力量鼓胀发痛,一阵嗡鸣,在尖锐鸣声中她听到了来自法则力量的诘问。
“你敢说你站上弑神台没有私欲望?不为一己之念?”
陈隐咬紧牙关,“我当然有,连牲畜都知道害怕,人若是没有七情六欲,又何谈生灵?!”
“轰隆——”巨大的轰鸣声彻底将她愤怒的低吼扯碎,尽数被淹没在雷声中,而整片弑神台如今都游走着不断迸裂的电光,远远看去宛若上古的刑罚场。
下方看着的修士早已被天际的变化骇住,挖苦或是讥讽的话也都说不出。
因为他们实在困顿,陈隐——一个从小小凡人世界中走出来的女修,为什么要想不开自寻死路;
或许更多的修士其实在心中是暗暗佩服的。
他们口口声声说着要逆天而行,却总有太多顾虑、害怕死亡畏惧受创。
若是换做他们,是万万不敢登上这弑神台的。
又是几道雷鸣狠狠落下,天际暂时归于平静。
但陈隐此时的状态并不算好。
她已经是羽化期的修士,更经历过无数次的淬炼和破镜时的天劫,那种程度的雷劫根本无法同现在她正在经历的相提并论。
一共九九八十一道,她刚刚挺过了第一个九雷轰顶,口鼻已经开始溢出血沫,内里肺腑呼吸时也隐隐作痛。
法则的力量再次出声,依旧充满神性:“你可敢说自己未曾手染鲜血,心中毫无戾气?”
陈隐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渍,冷冷一笑,:“我当然有戾气,更杀过不少人!”
向来登上弑神台的修士,大抵都是些拼命证明自己无害、是个好人的修士,就连法则力量也鲜少碰到承认得如此痛快的人,一时间有些凝噎。
可陈隐却并没有给法则力量喘息的机会,她眼底微微泛着红,胸腔中涌动的、压抑了这么许久的愤怒仿若山洪倾泻。
哪怕她眼前翻涌的,是无数个世界中的最高等的力量存在,她也不在乎。
从她选择站上弑神台的那一刻,她便没有想过退缩。
这一刻的陈隐宛如出鞘的剑,尖锐且带着不可阻挡的力量直指苍天。
“恶人辱我骂我甚至要杀我,我凭何不能还手?难道法则的力量不是维护公平和秩序,而是要天下人都做一个虚伪懦弱、任人欺辱的人?这不叫圣人,叫蠢货。”
“放肆!黄口小儿!”
又是一道轰然落下的雷鸣,彻底照亮了陈隐那双燃烧的双眸;
她在白炽的电光下蹒跚着脚步,七窍因为雷电之意的破坏渗出更多血渍,同她的红衣相染,仿若火光中振翅的燕。
“我有贪有痴更有愤怒,但却从未做过伤天害理、肆意残杀生灵之事,我何罪之有?”
“而那该死的天道,为了自身的贪念送葬无数生灵,却因为所谓的天地法则让万物送葬于此,最该死的东西尚却无人审判。”
“天下苍生,又何罪之有?!”
沉寂的法则力量不知是愤怒还是语塞,半晌才道:“牙尖嘴利,任你如何巧言善辩,有罪还是无过都等你能站着走下弑神台再说吧。”
这道声音落下后,无尽的雷鸣将昏沉的天际照得通亮。
而无数道刚刚落下还未曾散去的雷电力量,在陈隐的脚下不断叠加,从远处看去整座巨大的黑铁高台上都环绕着噼里啪啦的电光,仿若雷电化为的长龙盘然在台身。
雷电不断向下,连下方扎根的灵海水域都被震起了滔天巨浪,一时间附近的修士纷纷祭出飞行法器飞快远离。
很快,在弑神台附近海底的海兽和鱼都被生生电焦,漂浮在水面上。
看着这骇人的场景,不少修士心神俱裂,甚至起了快些离开此处的心。
而那高台之上的人影却始终挺立,像一棵长在弑神台上的松柏,被无数游蛇般的电光轰击。
除了震耳欲聋的雷声,他们什么都听不到。
哪怕不在东方海域,远在东西大陆上的人们也隐隐感受到了天地的震怒。
天际被Yin云笼罩,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弑神台上,封闭了五感的陈隐强撑着身子,哪怕她的身子骨再怎么强硬,在天罚之下也承受不住。
支撑着身体的风雷玉骨,如今关节处都被雷电毁坏,让她腿一软半跪在地上,只能勉强用手中的黑刀撑着地面,才能支撑起她削薄的脊背。
有血从皲裂的皮肤不断溢出,染红了刀柄和她眼前的地面。
在天罚之下,饶是经过了锻造的黑刀也出现了裂纹,它毕竟不是什么神器,承受不住的。
但跟了陈隐这么久,人器之间早就产生了深邃的联系,陈隐更是能隐隐感觉到手中黑刀的清颤与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