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佛烤炉灼热的上海来到八月。
不仅上海受苦,更不仅是只有老百姓受罪。
8月8日,江苏南京暴热不退,财政部官员全家三口毙命,料理后事之友人多被染病。
租界内的柏油马路多处都晒溶了,补了又溶,如沸滚的汤,跌进去一样会死人的。
余秋可倒是哪儿都不去。
因为,她给禁足了。
听趾高气扬的余珍妮与丫鬟在门外一搭一唱,余秋可就知道谢家与余家是没戏唱了。
反倒是要将她说亲给丧妻的马大爷。
余珍妮说是养马的,又老又丑,不过养出来的马挺会跑的,所以兜里有钱。
这次,余秋可沉住气。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再不济,就跑。
至于谢九爷算了,那傻瓜,怎么可能懂娶妻生子。
再说,无论是谢九怀还是谢家,也不是非她不可呀。
余秋可失笑,认清自己的条件。
这几日,她也不是全闲着。
大部份时间是早上睡,晚上注意外头任何动静,一边摸黑将房里的薄被、衣服、布料啥的,一件拧一件,绑成一条粗长繩子。
今夜久违的起风下雨,是个好时机。
余秋可不敢燃灯,只能开窗,借由月光,于黑夜里将粗繩一端绑在房内的柱子上,其余则抱在胸前。
可能太过紧张,心跳过快,都揪疼了。
探头出窗察看,雨珠滴落地面,逼得热气往上飘,迎面扑来。
余秋可知道自己应该一气呵成,然而站在树下那个孤伶伶的身影实在太惹眼了。
当那人将伞挪开了些,余秋可看明白了。
是多日不见,还以为不会再见的谢九怀。
明明穿着白衬衫、黑长裤,瞧起来挺正经的,然而一见她,立即露出一抹带着傻气的笑容,拎着一个大布包的手还忙着举高与她招呼。
谢九怀指指楼上,想上去的意思。
余秋可魔怔似的,顺势将怀里那团粗繩往下丢,一点也没意识到夜黑风高、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是妥还是不妥,更没意识到自己还挺能与谢九怀沟通。
然而,真是尴尬场面。
长度不够,繩子的另一端离谢九怀的头顶还有一大段距离。
余秋可正想可惜,就见谢九怀将伞一丢,轻盈一跃,顺着粗繩上来了,看得一愣一愣的。
下一秒,谢九怀已经坐在窗边,与她对视。
见余秋可目瞪口呆的模样,谢九怀很受用。
可惜大数剧库里并没有性别女的地球人太崇拜自己时应当如何处理的答案。
这次换余秋可指指门外,压低音量说:小声点,外头有人。
谢九怀点点头,将手上的布包塞给余秋可。
余秋可下意识捧住那只颇有重量的包,心里正嘀咕着,骤然感觉两只耳朵被谢九怀的手捂住了。
来的太突然,余秋可打了个冷颤。
一股凉意从谢九怀的掌心窜进她皮肤里,阻挡世界的声音。
余秋可被眼前这双比深潭还要幽静的眸子吸引。
在月夜中,夹带闪烁的淡色绿光。
不过几秒,再来没了异样。
余秋可以为是自己的看花了眼。
同样的,谢九怀没解释捂住她双耳的用意。
他释放轻微声波,借以放倒余家的每一个人,让他们晕睡一个晚上。
殖民官皆是签下保密条约,不得将身份、计划里的任何一字一句透露出去。
确定完成,谢九怀已经头晕目眩,果然目前运用能力对这个身体还是太吃力。
等谢九怀放下双手,余秋可慢半拍地回神两人方才的亲密,这时耳朵才跟丢进灶炉里闷烧的柴火似,灼红发烫。
谢九怀跳下窗,看到床,二话不说,先往上头一躺。
抱着布包的余秋可跟在后头,见谢九怀睡着自己的床铺上,张嘴要喊,又摇摇头。
反正就是个傻子。
还是个四肢发达的傻子。
不过谢九怀可以傻,她不能。
余秋可动作飞快,怀里的布包往桌上一放,回头将粗绳收回,再将窗扇合上,最后屏气拉开房门,从缝瞧见门外那位守她好多天的小丫头已经睡到天翻地覆,看来是吵不醒的架势,才敢安放一颗担心害怕的心。
拍了拍前胸,告诉自己没事、没事。
不再担心惊动了谁,余秋可平静地将油灯点燃,返回床边,想问问偷渡上楼的大爷为何而来。
看着余秋可忙上忙下,谢九怀心情很好,一对上眼,俏皮地对她眨着眼,若是忽略他苍白脸色,是挺讨人喜欢的。
余秋可:
妳拿来,快。躺在床上的大爷不客气地指着他带上来的布包。
算了、算了,不跟傻子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