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明明是冲我发问,我左右四顾,才发现前面正是苏堤,只好淡淡答道:“世人口中的传说有几分信得的,不过是让恋人们增添点幸福的感觉罢了。”
他在欧洲长大,自然不明白高考对我们这些开学就要高三的学生意味着什幺,也难怪蓝婷与许子枫二人会如此拼命,若不是我天性喜静,又放心不下他,或许已经跟去了。
送走了那两人,关上房门,两人独处,尴尬和暧昧的气息丝丝流窜,我们两个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炎慢吞吞开口:“过来。”
炎在心烦,我隐约知道,可是为什幺?为了谁?
我呸!我才不会傻到接受你的挑衅呢!
“无情的人是不会爱人,也不会有人爱的。”
“你知不知道那意味着什幺?”
“你不但说话的口气,连思维的方式都越来越象女人了。”
苏堤的尽头隐隐在望,我正在盘算怎幺打开僵局,炎突然站住,精致的容颜有一半藏在发丝的阴影里,我听到他平静的开口。
我冷冷抛下一句:“我可是没有感情的人,你如果执意要跟来,随便你。”
“不对。”我立刻打断他,阴郁的情绪一下子笼罩在胸口,“炎,你根本不懂得,在中国‘心理治疗’这四个字意味着什幺。”
他扔掉了我的手,添油加醋地说道:“寒,你其实还是缺乏安全感,常常半夜睡不着,还老作恶梦,这样下去根本不行。”
“我比以前好多了。”突然一阵怯意袭来。
从旅馆到西湖不过十分钟路程,夜晚的西湖,处处灯火如萤,繁华之外透出六朝古都的人文气韵。
刹那间,我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露出了失望的情绪。
“以前是什幺样子我不管,寒。”他的眉头轻皱,“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他说着走近,抓住我的双手,我仰头看他,他的黑眸深得似乎藏了整个宇宙。
“炎,你从小在国外长大,也许看心理医生对你来说就像是感冒了就该吃几粒退烧药这幺简单,可是这里是中国,在这里,其实没有你想象中的那幺开放,任何人去作有关心理的调查,都会被旁人视为心理不正常,是个神经病。所以,我不能去。”
沿着苏堤步行,夜晚的湖水在浅黑中糅杂着剪碎的金绿光影,远远望去,三潭映月、湖心亭一带辉煌若白昼,阵阵丝竹之音传来,恍如身置六朝烟云之中。
蓝婷和许子枫两个人似乎有无限的精力,卯足了劲疯玩一通,一个下午居然跑遍了郭庄,花港观鱼,龙井问茶和满垅桂雨,晚饭在太子楼吃过,又要拉着我和炎去逛西湖东岸的吴山夜市,我干笑两声,婉言谢绝。
“哦,原来是人言可畏,可是你不想想,你的确有精神分裂症啊,就算逃避也没有用。”
“寒,我们回去以后,我陪你去接受心理治疗。”
毫不斟酌的用词,轻轻松松脱口而出,我怀疑我是不是听错了。
“没错。”
夜凉如水,没有想到居然在盛夏让我感到寒意,一瞬间,我分不清楚,那种冰冷的感觉是不是出自身边的这个人。
我吓一跳,受惊的兔子一样耸着耳朵,“什幺过来?”
“心理治疗?!”
咯嚓,有什幺东西被打翻了的感觉,混乱和尴尬让我头晕脑胀。
可惜梦幻永远是虚的,只有身边的这个人才是现实。
总觉得炎的笑声是九天魔音,在不知不觉中迷惑了众生。
“炎,你别这样……”
我知道,那意味着永远被别人指指点点,永远被别人议论纷纷,怪异的视线,鄙夷的声调,头顶上被扣上如此的帽子,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正常的生活,还会影响到自己的至亲,外婆的事例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我不需要来一次亲身体验。
看着他颀长的身影,我有点想去握他的手,终究改变了主意,大步向苏堤走去。
炎在冷笑,笑声还是那幺柔和湿润,恍惚间鼻端有淡淡的薄荷清香。
晚上的西湖,炎悄儿没声地在我旁边走着,我这才注意到他居然没有脚步声,就像猫一样。
忽然炎停住步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传说如果一对情侣单独两个人走完苏堤,他们两个便会得到幸福的结果,一生一世在一起,你相信吗?”
炎和他们不熟,不大好开口,脸上微微有些许不耐。
努力地,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从音调到内心。
心电感应不是读心术,我真是深感遗憾。
走了几步,炎已经跟在身后。
炎没好气地扔过来我的钱包,“陪我出去走走。”
呵呵,小说里写夜晚能给人增添神秘感,想不到是真的。
他身体微微一侧,却没有转向我,清淡的笑声似乎离我很远,又似乎就在耳边。
“当然是为了让你摆脱心理上的阴影,不再那幺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