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两个儿子。”
“他们是……呃,长得很像。”
“双胞胎。”
“对,双胞胎,是这个词。”他大声说着,盯着画又看了一会,“这是你的妻子?”
“是的,我们出发以后,这里就交给她管理。”
“她看起来很……”矮人想了想,没有说话。
“悲伤?”
“坚强。”格罗因对他的用词嗤之以鼻,“坚强而且美丽。”
埃尔隆德挑起眉。矮人从身上摸索出一个圆形的链坠,打开后举给他看,“左边是我的妻子,右边是我的儿子,我们叫他吉姆利。”
这行为对一个矮人来说简直称得上友善了。埃尔隆德得体地赞美了几句,格罗因乐呵呵地笑了起来,然后他收回手,自己端详起两人的肖像,渐渐收敛了笑容。
“你后悔过吗?”他问。
埃尔隆德看着这个离开了妻子和孩子,义无反顾踏上一条危机四伏难以回还的道路的父亲,没有回答。
“我就没有。我可不是为了后悔才跟着他们来这的。”矮人合起挂匣,沿着走廊走开了。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来,“前些天见面时场面混乱,我想我还没有好好地向您打过招呼,幸会,埃尔隆德大人,格罗因愿意为您效劳。”他鞠了一躬。埃尔隆德也向他回礼。
后来埃尔隆德再见到他时,有幸见到了他的儿子。他有着和父亲年轻时相似的红褐色胡子、大嗓门和急脾气,当他开口与他争辩时,埃尔隆德只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那年冬天的第一个满月之前,他又看了一遍手里的书页,一个故事停在了战士和年轻矮人受到了人们的爱戴,其他的猎石者却有去无回的地方,另一个故事则硬生生地中断了通灵者被处死的悲歌。
他默念了一遍月光文字写就的死亡悲歌,又对照了自己译出的通用语版本,正在斟酌是直译成“灰紫色的夏日”还是意译成“夏日的不幸”比较合辙押韵时,他把自己代入了那个即将面对死亡的通灵者,竟在一瞬间福至心灵。
他活着,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巧合或残酷的命运游戏。他活着,是要替那些没能看到的人们继续守望中土。他活着,是要看着所有的黑暗得以消解,看着所有的光明得以挥洒,所有的恐怖得到清除,所有的正义得到伸张。他活着,是要享受永恒,享受美与自然的交错,享受无边无际的禹禹独行和漫长离别。他活着,是因为尚未到他的终结之日。
他忽然很想跟凯勒布里安说说话。他想告诉她,她把后半本书带走是对的,不管他能否活下去,无论他今后如何选择,她都是他最后的、唯一的结局。
满月扶摇初升时,天际间一片银光大放,耀眼犹如白昼,他举目望去,看到西方的无穷远处,似有一道无远弗届的灵光。
7
又是很久以后了。
持戒者们的到来让维林诺变得很不平静,几乎所有住地的诺多Jing灵都聚集到了费纳芬的殿堂里,还有部分远道而来的凡雅和泰勒瑞Jing灵,他们的好奇和热情把大殿挤得水泄不通。两位霍比特人受到的关注最多。米斯兰迪尔恢复了他本来的样子,早早离开了集会。加拉德瑞尔和埃尔隆德则被层出不穷的血亲故知们拉住寒暄攀谈。
埃尔隆德走了会神,他想起弗罗多在船上得知自己还有妻子时的表情,忍不住微笑起来。眼下他站在大厅一角,身边围着三两个许久未见的旧友,他们各自向他说起分别之后的经历,他不时应和几句,趁着喝酒的机会扫视了一圈会场,目光落在了那个正在与费纳芬和加拉德瑞尔交谈的熟悉的身影上。他借口改日叙旧,朝着那边走过去。
没走几步,他就被格洛芬德尔拉到了另一个包围圈里,“给你介绍一下,我刚多林的同袍们。”于是他一一向他们打了招呼,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开着默契的玩笑,心思全在那抹白色的衣角上。
“格洛芬德尔,放了他吧。”其中一个黑发蓝衣的寡言Jing灵说,“他在想别的事呢。”
金花领主一脸的恍然大悟,“我都忘了,下船之后你们还没单独相处过。”他亲热地扶住他的肩膀,向另一边大喊了一声,“凯勒布里安夫人,有人找!”
埃尔隆德当时就给了他一下。
埃尔隆德靠近了她,她微笑起来,仿佛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她示意他跟上自己,转过身灵活地穿行在人群之中,埃尔隆德不得不一路道歉着挤过那些狭窄的间隔,紧紧跟着她的背影。
“你一定很想见他。”她在靠近门边的地方停了下来,拉着另一个人到他面前。
吉尔-加拉德。他宣誓效忠的王。
“好久不见,我的传令官。”他重塑的形体与他记忆中毫无二致,没有一点火焰灼烧的痕迹,“你看起来……没那么焦虑了。”
“是的,吾王。”他一时间百感交集,再也说不出其它话来。
欢迎活动已经进行了一整个白天,天色渐渐暗下来,埃尔隆德看了一眼天边外。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