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来的力量,冲进项家,乱杀一通,竟然就无人可挡,我杀了项重阳所有的妻妾,杀了他的孩子。项家一片血红,我觉得生无可恋,一把火,烧了项家,也想烧死我自己。可是我却没有死,醒来的时候,袁辛对我说,他就是我的师父,他要收我为徒。”
李安然已经懂了。凭苏笑是无法杀死项重阳的,甚至连那个妾他也不一定能杀死。他只是在前面做出冲动的举动,背后动手的,一定是袁辛。袁辛身为秘门的掌门人,武功之高,项重阳不能敌。
苏笑一时冲动,生出那种毁天灭地的仇恨,可袁辛为什么,要替他杀人点火,要苏笑背负杀项家满门的罪,无可回头,无法争辩,只能戴着面具,去雄霸天下?
李安然忍不住问苏笑。
苏笑哼笑道,“这很简单,因为那些衣冠楚楚的名门正派,都太可恶了!”
李安然结舌。名门正派都可恶,这算什么理由。
苏笑道,“那些名门正派,自以为正宗,排斥异己,我师父袁辛,就因为出身寒苦,虽有经天纬地之才,练就绝世武功,却处处被人妒忌打压,还差点被陷害至死。浮云不避日月,我师父一飞冲天之后,快意恩仇,行事癫狂。那些名门正派不辨是非,扣一个邪门歪道的大帽子,下令剿杀,于是结下不共戴天之仇。我的四师姐水灵儿,品性纯良,与沈霄相爱,珠胎暗结,自诩名门正派的沈家竟然欺负刁难一个弱女子,不予承认,让她丧命荒野。我那四师姐,虽然表面上是我师父的徒儿,其实,是我师父的亲生女儿。师父沉沦人下的时候,与名门小姐相互爱恋,私定终身,为对方家庭所不容,又有了孩子,两个人私奔而逃,遭遇追赶堵截,师母丧命,留下一女也是奄奄一息,师父花了无数心血才救下爱女,自然宠爱非常,哪能允许她受此委屈。四师姐死时,我师父就发下毒誓,要败光天下的名门望族。”
李安然叹了口气。故事越听越传奇,但总算找到根源,那就是,苏笑和袁辛,都有他们毁天灭地仇恨天下的理由。
只是,他们拥有毁天灭地仇恨天下的理由,他们最终强悍,最终执掌天下,可是这关别人什么事,关他李安然什么事。他甚至,连其中的棋子也不是,他只是他们彰显权力的炮灰。
李安然忽而想起,五年前,在花溪苑,林夏风问他是否喜欢看蚂蚁,林夏风屡次用手指拦截住蚂蚁的去路,蚂蚁急得团团转,松手间,蚂蚁如逢大赦,如若不经意地按下去,蚂蚁就是遭逢大祸。
不经意地按下去。好个不经意。不经意的手指。生生死死,就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逝。
人生悲弱如蚁,谁也无可逃避,每个人的头上,都有一根不经意的手指。
李安然突然叹了口气。
苏笑道,“我师父,最终雄霸天下。我跟随他学艺三年,有一天他带我出山,在闹市人海,指着你爹,对我说,他要让这个人,在十年之间,名扬天下,冠绝一时。”
李安然愕然,他突然嗅到了某种阴谋的味道。
苏笑道,“你爹当时还不算出名,他娶了你娘,只是帮着你外祖父做生意,喜欢一些奇巧的机关而已。师父对我说,雄霸天下,就是天下之主,天下之主,不出面则已,一出面则可以主掌人生祸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李安然道,“菲虹山庄的兴亡,就是你们的一手设计?”
苏笑道,“不错。两年后我师父死,他把毕生的东西全部传给了我。那时候,你家已经开始崭露头角,我师父对我说,十年间菲虹山庄会逐渐做大,让我不要管。十年后,他让我动手剿杀。他说话时带着笑,很诡秘,他仰天笑,然后叹气说,那是个很有天分的孩子。”
李安然的手忽而颤动。苏笑道,“我一直不懂,师父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说完就死了。现在我怎么想,他说的都是你。就是他,抢掠了你,让你父母以为你已经死了,然后他把你和孟如烟安排在一起,孟如烟二十年如一日地训练你。你所学的,庞杂囊括百家,关涉各个门派的绝学和秘密,不是我师父给的,他孟如烟对各家武学虽然痴迷,可是他自己哪儿来这个能力!”
苏笑冷峭地望着李安然,笑,“他抢掠了你,然后扶植了我。二十年后你的身世公布天下,我正要对菲虹山庄下手。这太巧了,我们之间,就是师父安排好的,玩了二十年的游戏。他让我掌控天下,在二十年后灭掉菲虹山庄,让我们遭遇在一起,拼得你死我活。我早就应该想到,只是我原来一直没明白,不曾当回事,也不愿想。不愿意相信。”
这也太荒诞了,李安然一时说不出话。苏笑叹气道,“我跟了他五年,却始终不曾弄懂他。他有时候嗜血冷酷,十倍的我不及他万一,但他有时候,却很和善,很温柔,甚至很天真。有一次他站在夜来香面前半天不动,我问他在干什么,他说,他在等花开。”苏笑说着就笑了,“那时候,他都已经六十多岁了,可是他说他在等花开,他想看着花蕾怎样碎裂出颜色和馨香来。他当时对我笑,笑得就像一个孩子。”
苏笑喃喃道,“他应该是想要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