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我又梦见了幸川
谢猷邢听了这话脸一下便黑了,咬牙切齿的问我“你爱他吗?你爱幸川吗?你愿意为了他抛下我去死?”我失了神志,一时无法回答这话。谢猷邢冷哼一声“我告诉你,阿亦,你别想。他生前争不过我死后也不配和我争。”我觉得这话奇怪,却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思考这话背后的含义又一头扎进无边的黑暗之中。
梦见他第一次来见我时的样子,梦见我们两穿着火红的狐狸皮袄子穿梭在雪地之间。更可笑的是,我还梦见我盖着红盖头穿着嫁衣坐在红艳艳的房间里。幸川将我的头盖掀开,他也穿着喜服。没梳中原的发冠,而是散着头发按照南疆的习俗在发髻边绕着红绳扎了一髻小辫。他带着红艳艳坠着小珠宝的抹额,腰间系着我为他绣的浮光锦带傻傻的笑着。我扑进他怀里,他在我耳边叹息般的说道“我舍不得你啊阿亦……”我意识到他可能要离开,便慌张的抓住他,可没想到他的身影散作黄沙,任我如何努力也只能任由他在我手中四散开来。
我病了
我凄厉的声音惊动了谢府大半人,谢猷邢披着一件外衫来到我房里时我正在呕血,样子糟糕极了。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从河街那日,只要我情绪稍微激动一些腹部便会有一种灼热的感觉,而后便是如同有一万只蚂蚁正在啃食我的五脏六腑疼痛难忍。恍惚中我觉得我似乎是得了某些绝症时日不多,有了这个想法我心里忽然就没那样难受的紧了。我紧紧抓住谢猷邢的衣衫开始胡言乱语起来“若是我死了你便告诉我阿娘不用担心,是我欠幸川的,我去还他罢了。”
谢猷邢没拿回陀佛的人头,但是陀佛的死讯传遍了整个中原。徐州太守狡诈不愿放人,他正与徐州太守周旋,也许不日便能救出阿娘和沈叔。
我费力的抬起眸子看着他,他的眼睛里是无尽的担忧已经自责还有即将涌出的眼泪。他从小在谢府受尽苛待却甚少哭过。我唯一见他哭的那次是他的
我被惊醒凄厉的叫出声来,我叫的是幸川的名字。
谢猷邢告诉我这些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生怕我又牵动什么情绪,我心中扎的疼但却一言不发什么表情都没有。
谢猷邢知道我悲恸便变着法哄我开心,从前我与他谈话间说到想要的东西无论多稀奇古怪他都帮我搜罗来。我实在是没有兴致,谢猷邢见我颓废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阿亦你该这样,幸川是为了你去的,他也不希望你会这样。幸川是去了,但是你还有你的阿娘还有你的沈叔你要为他们想想。”他半蹲在我的床前认真的看着我“你要为我想想,你这样我很难过。”
第 11 章
我觉得我的心有一半死了,那日去惘生坊我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心态。什么有旧情什么可能会放我一马都是我胡扯的话,我心中明白陀佛能将我阿娘和沈叔送出去,便不会因为一桩旧情对我留什么情。我也清楚,就算是偷袭我怕也是难动陀佛一根汗毛。可阿娘和沈叔危在旦夕,我若是什么都不做,那我后半辈子无异于死了。我去杀陀佛就算是失败了,也能安心的上路。可是幸川半路劫了我,硬生生的替我去了。那晚我在谢府醒来,晓得幸川去了惘生坊我的心便撕裂开来,随着幸川去了一半。如今我再听他的死讯并没那一夜那般悲恸不已,只是既觉得有些不真实又觉得在意料之中。谢猷邢说我幸川的死状并不是十分好看,我身子又不好昏迷数日他便做主将幸川悄悄先葬了。我心想,葬了也好我也不一定能有那个勇气再见幸川一面。
谢猷邢为我请来了徐州城最好的大夫为我诊脉,大夫说我是大悲过甚需要放松心情,为我开了两幅调养身子的药便诚惶诚恐的退下了。自我那夜被梦惊醒神志异常谢猷邢便日日守着我照顾我,周到异常温柔体贴,仿佛那晚他咬牙切齿生气不已只是我的错觉而已。
被子上看着触目惊心。谢猷邢又惊又急,我来不及做出其他的反应一头又陷入黑暗之中。
那天我在谢府又昏了过去之后便发起了高烧,人烧的神志不清整夜整夜的说胡话。谢猷邢忙于谢家的事务又要照顾我一时之间也瘦了许多。我烧了三天三夜,等到醒来虚弱的手都抬不起来,谢猷邢坐在床前给我一勺一勺的喂着。他见我神色平静,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告诉了我幸川的死讯。
从那夜开始我陷入了仿佛无边无际的悲寂当中,我一直在想若是幸川没有来惘生坊没有认识我,就不会落到如此下场。这些全是我的错。
他告诉我那晚幸川把我打昏送了回来然后就上了婆陀山,没人知道那晚在惘生坊发生了什么。但幸川的确杀了陀佛,准确的说是他和陀佛同归于尽了。陀佛死了,惘生坊便如同一盘散沙就此散了。谢猷邢想去帮我收殓幸川的尸骨,于是趁乱凭借年少时误入婆陀山的那次记忆偷偷摸摸的上了婆陀山。但他找不到惘生坊的具体位置,只能和几个亲信一圈一圈的在山间打转,正当他们准备放弃下山的时候,谢猷邢发现了幸川。幸川的尸体躺在一片雪白的芦苇丛里,谢猷邢看着血迹判断出大约是幸川杀了陀佛之后尚有一息,自己爬了出来躺到这片芦苇丛里,然后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