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大家才发现,跟着老夫妇来的,还有一个戴眼镜、穿黑西装的中年男人,稳稳当当地在不远处的人群中站立着,脸上冷冷的表情和无常鬼极其相像。
葬礼有序进行着,范谢二人什么也看不懂,只能从那缕魂丝上感受到了张世涛的情绪波动——无常没有亲人,虽然未曾体会过这种感觉,但仍感受到了他灵魂深处的低落。
“张律师,你过来给说说!”在老太的呼声下,那人不疾不徐地走到张世涛的妻子面前,说道:“张世涛的妻子,你好,我是张世涛母亲请来的律师。目前来说呢,像你们这种情况,妻子、儿子、父母,都有权继承死者的财产。至于如何分配,你们可以自行商定。我国法律规定,分配遗产份额,应当首先照顾缺
此时,有两位老夫妇来到了葬礼,是那张世涛的父母了。老妇人走在前面,双眼通红,老头子则低着头搀扶着她。走到墓碑前几步的距离,那老妇人甩开了老伴的手,一下子扑到了墓碑的遗照上面,哭嚎了起来。
“妈,您起来,您这么大年纪,地上凉,不行我给你个垫子……”张世涛的妻子继续说着。
,望乡台幻壁,对于二人来说就是一块闪烁着光怪陆离色彩的平滑石壁,而那张世涛则可以从幻壁中看到阳世中自己亲人的情景。两人分出了自己的一缕魂力,搭在了那张世涛的魂体之上,催动无常的法力,便分享到了他的鬼视视界。
老太太的耳朵出奇得灵。她听到这话,哭声仿佛被剪断了,她问道:“你说啥?说啥?”她见儿媳闭口不言,便又大声哭了起来,边哭便说道:“你们快看看我这不孝的媳妇啊,我儿子尸骨未寒,他就不想认我们公婆了啊……你,你还有脸提他二弟和三妹。有你这种做嫂子的吗?他大哥刚死,你就催他二弟还钱,你个xx养的,你怎么这么狠毒啊!”
那老头拉不住自己的老妻,只能蹲在她旁边,独自抹着眼泪。老妇人哭嚎了一阵,张世涛的妻子有些看不过去,便微微蹲了蹲身子,拉起老妇人的胳膊说:“妈,您节哀。”可老太太却一扭身子,把她的手甩了开去。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你让我们老两口怎么活啊!你还这么年轻,才四十一岁啊!你怎么就忍心让我们这白发人送你这黑发人啊……”
老太太转过头来,对着她瞪起双眼,啐了一口说道:“呸!你给我滚!我儿子死了,你高兴了!别给我来这一套!假惺惺的……我儿子一走,这世上就没人管我们老两口了,我们活着有什么意思,不如随他去了啊!你这女人肯定会嫌我们累赘,直接把我们甩开……呜呜……我的可怜的儿啊……”骂了一会儿,她又去抱着儿子的遗照墓碑,继续哭着。
站在最前的,是一个头发卷卷的中年妇女,身穿丧服,该是张世涛的妻子。多日的悲痛和操劳,让她的脸上带着憔悴而苍白。她牵着的男孩该是张世涛的儿子了,大约七八岁年纪,看上去有些怯怯的,紧紧贴着那女人的大腿站在她身后,眼睛直勾勾望着的方向,是张世涛在墓碑上的遗照。
“……你还知道世涛尸骨未寒啊!xx的,今天我就豁下我这张老脸了!我倒要看看你把我儿子的钱藏哪里去了,不要欺负我们农村人不懂法律,我今天把律师也请来了!”
“妈!”她赶快用更高音量的喊叫掐断了婆婆的荒唐言语。“世涛尸骨未寒,您在这儿说这些,合适吗!”她脖子上青筋暴跳,又气又急。她想有个人帮帮她,别让婆婆再说些令人难堪的话了,她把求助的眼神投向了张世涛的二弟和三妹,可两人的反应都如同木头雕塑一般。
张世涛妻子被骂得忍受不了,于是也大声回应起来,越说越激动,她必须加大自己的音量,才能盖过婆婆那凄厉的苦嚎声。
原来是这张世涛的葬礼。冥界的时间流速比阳界快三倍,那张世涛的妻子办事麻利,三天的工夫,买墓地,做墓碑,火化遗体,发丧……都由她一个人办妥了。如今,张世涛的骨灰盒已经下葬,众人一起站在了他的墓前,敬献花圈、上香摆供,送他最后一程。
“……妈,我也不想的。”她说。“我老公,您儿子怎么死的,您知道吗?他公司现在在关键阶段,他亲自跑去南京那边看厂子,谈合同,心里面一急才在高速路上出了车祸!现在合同估计是拿不下来了,公司要周转,我也是心急,怕他的公司就这么倒了!而且我也没说要还钱,我就是提了那么一句,大家都是一家人,我以为二弟会帮帮忙——”
“你别给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婆婆突然改了面容,瞪圆双眼,嘬起嘴唇,怒声喝道:“我看你就是在偷偷转移财产,把我儿子的钱全给藏了起来!我儿子赚了那么多钱,怎么可能突然公司就要倒了!你这个xx养的,我看你就是想瞒天过海,偷天换日,把这个家都给败光,把我儿子的钱都偷到别的地方去了!说不好,就是拿我儿子的钱去养——”
张世涛妻子是了解自己这个婆婆的。但她想起这几日的操劳,又听了这些话,胸中生了许多怨言和鄙夷,终是没有忍住地撇了撇嘴,轻声说道:“您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