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百般不情愿地朝庄理点了点头。
“怎么了?”庄理笑问。
“你问他。”瑾瑜睨了叶辞一眼,又低头看手机。
叶辞无奈地说:“没睡醒。”
“是吗?”庄理在两人间来回看了看。
瑾瑜郁气道:“我都跟朋友约定好了,他明明也说可以去的,结果临时变卦!”
“什么呀?”庄理轻声询问叶辞。
叶辞不得已说:“她要见网友,那是随便能见的?京都,那么远,新干线都要坐两小时。”
瑾瑜瞪了叶辞一眼,哼哧哼哧拖起行李箱往酒店前台走去。
叶辞冷笑,“别理她。”
“你答应了人家的事情……”
“我没答应,我说到时候再看。”
“可你们这样子,我——”
“没你的事儿。”叶辞哄说。
庄理无语至极,“我不会管的,展览开幕之前你最好解决。”
话是这样说,庄理走进他们的套房便打客房服务电话,点了一杯巧克力巴菲。
待巴菲送来了,庄理像哄过去那个小女孩一样,去敲瑾瑜房间的门。
瑾瑜开了门锁,转头扑到床上,继续听歌玩手机。
庄理把巴菲放在床头柜上,说:“待会儿有开幕式,你要和爸爸一起去的呀。”
“我又没说今天就要去京都。”瑾瑜哼声。
“那你什么时候去?”庄理在床沿坐下,倾身以示亲昵,“你不会日语——”
“我会认五十音图!”
庄理笑了,“你现在长大了,独立了,可是爸爸担心你啊,我也担心你一个人走那么远。”
“我不觉得。”瑾瑜忽地看向庄理,“一声不吭就走了,骗子。”
庄理语噎,笑了笑又说:“等你再大一些就明白了。”
“我明白……你讲过的,你们都会离开。”
“离开是为了更好的相遇,对吗?”
瑾瑜一顿,定定地看着庄理,“你以为我很需要你?”
“你这叫此地无银三百两知道吗?”庄理抿笑,“我正式地跟你道歉,瑾瑜,对不起,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离开了。”
无论外在怎样变化,是否开朗了,能融入社群了,瑾瑜内心依然是纤细敏感而易受伤的。
她同父亲置气,又听到这番话,情绪翻涌,鼻子酸酸的。
“为什么?”沉默片刻后,瑾瑜问。
“那需要你再大一点才能告诉你。”
“你们大人永远是这样,自以为了不起,把人当傻瓜。”瑾瑜说,“你去美国有变好吗?”
庄理惊讶于瑾瑜和叶辞逻辑思维上的一致性,顿了顿说:“嗯,变好了。接下来几天你可以查验到底有没有。”
瑾瑜长睫毛微颤,从庄理脸上发现了不曾见过的由内而外的自信力量。
庄理说:“你一定要去京都的话,之后我可以陪你去。今天的展览是你也想来的对吗?你小时候见过闻澍,我想他也期待见到你。”
艺术家闻澍原在香港就备受瞩目,去年画作在拍卖会上再创最高记录,一举跻身世界级的青年艺术家。
少有人知道闻澍与其重要藏家叶辞之间的隐秘——闻澍是瑾瑜的生父。
瑾瑜跟着叶辞曾见过闻澍几次,并没有亲昵到世叔的地步。但不知是否由于血缘天性,瑾瑜小时候就喜欢闻澍的作品,而今有了强烈的自我意识,更是在闻澍的作品中找到了某种共鸣般,称闻澍是她最喜欢的艺术家之一。
此番在东京举行的重要展览,是瑾瑜主动提出要和叶辞一起来看的。
青少女不愿表达内心,反问庄理你也喜欢闻澍吗?
庄理一直记得当年小展中闻澍执意要展出的一幅画作。即使时光蹁跹,遗落了画作的细节,可随着时间,画中那双手反而愈发牵住了她的心弦。
对月yin诗、赏花作兴,自古以来人就有毫无道理的寄情行为。或许这就是艺术的力量,一个不完全懂得技法与创作的人也能从艺术中寻找到情感共振。
“喜欢。”庄理拿起正在融化的巧克力巴菲,“你不吃我吃了?”
瑾瑜别别扭扭地和庄理分享一杯巴菲,好似找回了时光。
瑾瑜说老爸寄礼物其实有问她意见,她说全球化什么都买得到,又不是以前还要背老干妈拌饭菜越洋跨海。
“其实爸爸就是想用家乡的东西诱惑你回去,就像培养用户习惯。”
庄理挑眉,“你还知道这些。”
“一个喜欢自由而独立阅读的人,是最难被征服的,这才是阅读的真正意义 —— Jing神自治。在一个毫无权利可言的时代,阅读是有教养者唯一的特权。”
庄理惊讶地点头。
瑾瑜将最后一勺巴菲送入口中,隐隐带着骄傲说,“茨威格说的。”
少倾,父女俩握手言和,换上稍正式的着装前往美术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