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不光在视觉,甚至听觉。
因为被关闭在蕾丝窗帘里的雪声簌簌甚至在饭厅里也能听到。那该是深冬的气息,也该是春天的脚步。但是室内却是热气腾腾的。家杰和家敏虽然比往天显得沉默,他们年轻的脸上也沁出了温暖的红晕。只有香雪能窥知内心的清冷和寂寞。
唉……太息出声,香雪想自己能够理解潘金莲的感受了。
虽然她并不屑潘金莲,杜家俊也决非武大郎。
杜恩克睁开眼睛发现眼前一片洁白。
混沌的思想使他很久才反应过来那是天花板。
怎麽会这样?
我卧室的天花板明明是暖红色的呀!还有一盏光彩夺目的水晶吊灯呢?
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王八!居然敢擅自改动我卧室里的装备,看我杜恩克不整得你家破人忘哭爹爹叫奶奶!哼——
凶狠地皱起眉毛的杜恩克刚一出声就痛叫出声:“——啊!”
“醒了?”
温柔的问话和随即印到嘴唇上的如同四月的熏风一般的甜醉的吻。荡漾进鼻端的则是早已在床第耳鬓厮磨间闻得惯熟的高级男用香水。——切维浓香水——来自法国的前卫男用香水系列。
如此熟悉,只因为那个使用此种香水的人在杜恩克耳边念咒般地自傲过无数次:具有清新敏感的芳香的切维浓,予以不可思议的男性魅力,它浪漫,潇洒不拘,传达出代表五、六十年代美国式梦想和精神,更有一种追求悠闲年代的生活品味。
因为每当杜恩克厌恶地叫骂:“男人还用什麽香水,恶心死了!”之时,家俊就会教导他上这麽一大串。
“嘎棍——”杜恩克本来是想叫“家俊”,哪知出口却成这般不伦不类的语音。更奇特之处在於嘴里的剧痛和那种大舌头的感觉。简直象被谁在舌头上包了无数层皮革。这他妈的算哪门子事儿啊?
“别——说话。你把自己舌头咬伤了。家浩给你上了药和裹了绷带。所以你在以後一个月内暂时都不能开口。有什麽事我来帮你传达好了。”
捧住杜恩克英气脸庞的果然是家俊艺术家般修长白皙的手指,同时映放在眼帘里的亦果然是家俊的深刻俊美的脸孔。
家俊还是穿着昨天的深蓝色西服,此时随意地敞开,严谨地系到领口的浅蓝衬衫搭配一条同品牌的灰蓝细格领带,这款被称为法国时装界绅士的Givenchy男装是如此恰如其分地烘托出家俊身上的贵族气质。
家俊的带点深金棕色的柔滑头发此时是全部整齐地向後梳去,由於半背着房间里的灯光,所以他的脸有一半都模糊在黑暗里。可是那向光的半侧白皙面容不知为何带着一点疲倦和温柔,连那绺滑落在家俊耳畔的弧形的发缕都仿佛有生命力般地默默而又脉脉——这样的家俊简直就是性感的要命,一般人如果得有机会亲近这样的美容颜一定会因惊喜和震撼而深深屏住气息,甚至高兴得昏厥过去吧!
可是杜恩克当然不是一般人。
所以他不但没有为凑近自己视线的家俊的容颜屏住气息,反倒是因刹那想起昨天的事情顿时羞怒交加,暴跳如雷:“哈挖——啊!咬薨!”
“来用笔写!”
家俊体贴地递上纸笔和垫用的硬板。——杜恩克一把抢过笔!恶劣心情使得他拿着笔都颤巍巍的,在纸上横七竖八戳下两排:家敏这个小混蛋呢?他在哪里?
非得好好地收拾这个害我受罪的小王八!——咬牙切齿的杜恩克再次碰痛了自己的舌头,有苦说不出的表情,除了让家俊差点笑出声来,只是让杜恩克的心情更为恶劣。——小王八!小王八!都他妈的是一群王八!
不出声地在心里痛骂了十万八千遍,杜恩克的心情终於才松弛开一点。郁卒地抬头四顾,此刻他已经知道这里是医院的病房,而非自己那个豪华舒适的大卧室了。却听家俊温言道:“不要气了。我已经替你教训过小敏了。”
原来家敏要告诉自己的就是这件事!当时闻讯赶到医院的家俊真是哭笑不得。
见杜恩克在纸上恶狠狠地又写:怎麽教训的?
见杜恩克一脸仿佛打输了架非要红着眼找仇家打回来的痛恨神情,家俊又差点笑出声来,好容易才止住了笑意:“当然是狠狠骂了他一顿,警告他不许再有下次了。”
什麽?!——杜恩克瞪大了眼睛,简直是气得目疵尽裂!就这样便宜那个无父无君、无情无义的小混蛋王八?!气得他在纸上使劲戳:不行!——我绝不同意!
“不管怎麽说,小敏总是我的亲弟弟呀,他又长得那麽秀气纤弱,我总不能动手打他吧。”
杜恩克一脸痛恨木了的表情,教家俊怎能不看得嘴角含笑。
就是要打!!——气透叫自己不能大声嘶吼甚至连说话都不能的家敏,心情悲愤难言的杜恩克在家俊拿着的纸上力透纸背之後,恶狠狠地把笔扔到了病房的门上!
“铿!”一声脆响,那支价值实在不菲的金笔就此为了杜家父子的意气之争而舍身成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