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儿，北平有没有大学？”傅老爷向她这个小辈问话。
“不会敲门？不懂礼貌。”
“谁说不是，可我又能怎么办？”
“我年纪大了，这个园子可不能荒芜了。”傅彬的父亲对朱秀的母亲说。
“知道了。”
傅家在乡下有百亩园子，是大户，可傅家只有傅彬这么一个少爷。
他从口袋掏出手帕仔细地擦，生怕毁了花了破了。
“他要去南方。”
“哎…”
“还小瞧你了，别这捣乱。”傅彬把她推出门口，“我不饿，赶紧走。”
傅家宅子大，墙上挂的西洋钟响过好几声，声音拢聚在堂上，越发得低沉轰鸣，提醒着乡下人的晚饭时间。这里没有电灯，几百年来煤油灯和蜡烛按部就班地发散柔和的光亮，流淌着岁月。
“我怎么就不懂，我大学都快毕业了。”说着朱秀抬起下巴，“你擦的那块是山东。”
“不就是张地图，至于…”
“好。”
“哪里不好？”
“表叔怕你饿。”她把餐盘往书桌上放。
大人谈事朱秀没有掺合的份，夹菜的空档眼睛往傅彬的饭碗瞟，一碗红豆粥还剩下多一半。
朱秀好奇，脚迈过了高门槛而不自知。她的脚步很轻，直到走近他。
“一群大清的遗老遗少，说了你也不懂。”傅彬年纪轻，脾气更急，甩下饭碗就走了。
“下辈子在乡下过，你愿不愿？”
“你觉得傅彬怎么样？”
“你懂什么。”
“你们成婚吧。”
“走？走去哪里？”
朱秀母亲的这个话，不是随意说的，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门板在朱秀面前无情地关合了。她端着粥，孤零零站这儿，恍惚间竟觉得这场景莫名地熟悉，仿佛在哪儿发生过。从前未来或是梦境里，不被人接受，不被人理会，不被人需要。
“可傅彬这个孩子，要走。”
朱秀和母亲回到了北平，声势浩大的学生运动有了成效，当局不得不作出回应。国贼被免职，总统要请辞，卖国条约就悬在那里。
三吃人
“这么多啊，离家近，在北平读书挺好。”
“什么？”朱秀被母亲的话惊了。“开什么玩笑呢？不说我不喜欢他，他不喜欢我，你不是也一直让我成为像隔壁崔太太那样的新n
“我们怎么就不懂！你…你这孩子是要气si我。”傅老爷的脸瞬间憋得通红，自己的儿子在亲戚面前丢了脸面。
“南方？那边可不太平。”
“不好吧。”
傅彬住在宅院北房东面的书房，朱秀到的时候门是开着的。他正站在书桌旁，手握一柄放大镜弯腰在那里，像位认真的先生在研究着什么，但又不像，因为他不穿文人ai的袍衫。他要穿西式有板有眼的西k衬衫，即便白天在桃园做t力活。
“你还知道山东？”傅彬高看了她一眼。
“好什么好！”傅彬忍不住cha嘴，必须要表达自己对北京的鄙夷。
“这书我看还是不要读了，乱得很，外面的军警会抓人的。”
“当然知道了，我们学校的nv生参加了学生游行，就是因为政府出了国贼，要把山东割让给日本。”
“别放心上，男孩子都倔，慢慢就好了。”朱秀母亲安慰傅老爷。
“乡下好不好？”朱秀母亲问她。
“当然有了，师范，法政，高等工业，好多呢。”
“是啊，这园子这么大，真好。宅子也大，不像城里，胡同小的转不过人。街上卖的杏子ch0uch0u巴巴也不新鲜。”
傅老爷吃过一碗饭，把瓷碗递给旁边站着伺候的佣人添饭。
“秀儿这姑娘挺好的，能上梯子摘杏子，是个会持家的。”
饭毕，佣人们在撤菜收拾，朱秀的母亲也帮忙，把傅彬没喝完的粥递给朱秀。
“桂顺斋的枣泥糕也拿去两块，他喜欢吃。”傅老爷和儿子置气，但ai护总要多过置气。
她不敢把自己被捕的经历和母亲说，只能拐弯抹角提及，“你们长辈就是大惊小怪，我同学被抓第二天就放了。他们不敢的，我们只是学生，不是革命党，怕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大声呵斥把她吓一跳，餐盘差点掉地上。
“别放这…没见我铺的地图，拿走拿走。”傅彬把餐盘塞回她手里，“看，都有了水印了。”
很高却恐高，不然也不能轮到朱秀爬梯子，他这个男人在下面。他看不上从城里来的她，没有nv人样，读过的书也是没有用的。
“秀儿，给你彬哥哥送去，他一定没吃饱。”
“哦。”
“不怎么样，上次你让我去送粥，他把我赶了出来。”
“要不，娶个媳妇？生个孩子安了家，他就不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