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喃喃着。
已过戌时,城中还未燃起信烟,很可能是事情已经落败。
竟然,败了。
心底成算千回百转,但也只是几息。
赵珂又看了眼天色,不再犹豫,回头吩咐道:“你带上人,随我撤!”
黑衣人应声下去。
未过半刻,乌压压的黑衣军已经聚齐。
一行人披着夜色,悄声从后山翻离。
刚一出林子,忽然有无数的火把包围了上来。令人如同置身于汪洋火海之中。
四周景致一瞬间亮如白昼。
赵珂心下一凛,顶着刺眼的光线,眯了眯眼,望向正前方的人。
那人坐于枣色马背上,穿了身狐裘,桃花眼微弯,笑看他:“小王爷,终于来了,我在这儿等得手都快冻僵了。”
赵珂死死盯住他。
“……通州军,是你截下的?”
“不是我截的。准确点说,他们根本没能来,你收到的,一直都是假消息。”
这话说得不能再清楚。
京中早已布好了一张密网,只等着远道而来的游鱼自投其中。
赵珂眼底戾色乍现。
咧唇笑了:“那就鱼死网破罢。”
“所有德州军,听我号令——杀出去!”
冲锋的呼号声随即弥漫山林。
马蹄、兵甲溅起飞扬黄沙,铁戈撞击声响彻长空,干燥的冷风里,掺杂进了赤血的味道。茂密灰靡的林深处,枝杈被混战震得簌簌抖动,惊起了成群的寒鸦。
待兵戈止住,遍地已是血流成河。
腥红滚烫的血ye,在冬季的夜晚很快就冷却了,横七竖八的断肢残骸铺满了一地。
隋意翻身下马,拢着袖,慢条斯理地走到了、已被禁卫活捉的赵珂跟前。
他浑身都染了血、负了伤,衣裳狼狈不堪,但眼里的张狂之色、仍未消减半分。
“隋意,隋世子。”他咬牙切齿,笑道,“你以为这样,你就赢了吗?”
隋意没说话,只静静听他倾吐。
“你可知,你那个陆家的姑娘,她现在人在何处?”
“……你什么意思?”
赵珂见他神色,大笑起来:“你能布下这么大一盘棋,却连这句话的意思都理解不了么?”
“意思自然是,那个陆家姑娘,被我的人带走了。”
隋意眼睫颤了颤,语气仿佛一如平常:“我凭什么相信你?”
“唔,我想想,她和她母亲,好像是打算明日去显敬寺的罢?这还要多亏了你的那位继母呢,今夜便把她骗上了显敬寺、又叫她落单,否则我的人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就……”
话未说完,忽感一股劲力扼住脖颈,将他狠狠掼倒在地。
冷硬的土地撞击上背部,好似五脏六腑都要被震出来,赵珂听到了骨裂声,喉头一阵咸腥,吐出了一口夹杂着碎rou的血沫。
但他无比痛快地笑了出来。
“我已吩咐了我的人,假如今夜之后,我成功了、或是逃出去了,就把陆家的姑娘带给我;假如我被抓了、被杀了,那么,她也不必活着。”
他咳了几声,又咳出几口淤血。
“你知道么?撞上你了之后,我就没想过要逃了。方才故意弄出那么大阵仗,你我交战的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出去,你猜猜,究竟是这消息传得快呢?还是你找人找得快?”
隋意冷静地看着他。
只是眼尾处已浮上了几丝不正常的殷红。
一字一顿问:“她在哪儿?”
赵珂的额头因缺氧迸出了青筋,眼前所见也变得白茫茫的,只能模糊地分辨出、摁着他脖颈的人的轮廓。
他对着那道轮廓,堪称是恶劣地弯起嘴角,声音嘶哑地说:“我不会告诉你的。我活不下去了,总要拉着她、给我垫个背。”
蓦然,隋意松开了手。
赵珂猛烈地咳嗽,脸色由白转红。
火把光下,只见那半蹲于叛臣之前的人,抬指抽出了腰间的一柄匕首。
火光淬着刀刃寒光,绽出一种别样的美感。
“那,你就去死罢。”
轻飘的话音被风吹散。
隋意抬起了刀柄。
一旁的禁军统领见状,急忙大声制止:“副使不可,官家吩咐了不能杀——”
“噗呲”。
匕首刃没进了赵珂的脖颈。
鲜红的血ye喷涌而出,刹那间,沾shi了他身前之人的脸颊、衣襟、袖摆。
有腥冷的冬风刮过,卷起了被染红的衣裳一角。宛如一株摇曳的靡红罂粟。
火光中,赵珂闭上了眼睛。
第65章 渡若十五 她一直牢牢地、记在了心间
南城门。
守职的城卫手握长.枪, 立于闸楼的门洞旁。
高脚铜盆内、炭火熊熊燃烧,将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