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正值旱季,四处颗粒无收,更加助长暴乱。
两个幼小纤细的身躯在十层高的失火塔楼孤立无助,站在楼顶呼喊哭泣,最后只能在火舌浓烟中相抱着,如枯叶般化作一团黑影坠落,“嘭”得一声脑浆迸裂,白汁被血rou染红,霍子臻本是出来采买,那脑浆子就在自己一箭之地,他下意识退后一步,跌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喘气。
哄抬物价的不法商人立刻过来向霍子臻兜售“神仙丸”,说是吃了不会感到痛苦;几个蒙面的黑族人趁机到处打砸抢烧,将金银首饰一捆,成群结队去码头登船跑路;哭泣无助的孤儿寡母蹲坐在街头,呜呜咽咽拉着士兵的裤腿说他们杀错了人,却被一脚踢开。
每天时时刻刻目睹耳闻着血腥镇压和火力暴乱,尽管并非自己族人,但霍子臻痛心疾首,如果以后借到兵马,在九渊发起叛乱,是否九渊也会因此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霍子臻拍拍衣服,婉拒“神仙丸”,提着菜篮子回到城门附近的寄宿院落中,和凌珑说着今天发生的事。
小绯觉得炽城迟早失守或者成为空心城,建议尽早离开,凌珑每天深夜也是因此焦虑的睡不着,生怕一个火矢射进来,起来后全是焦土。
三人收拾妥当,连夜离开。
三人坐在驴车上,雇了个人赶车,泽国的旱季仿佛是一天之内的事,原入国时丰茂的水源,一夕之间干涸了不少,以至于行路颠簸,霍子臻抱着琴的手都掐出一片青紫。
星辰渐多,凌珑昂头,想起和花水漪共度的那段日子,不知道她现在如何?
一阵寒风吹来,小绯帮凌珑裹紧了衣衫,入冬就在眼前,虽然在九渊此时可能已经开始寒风呼啸,但是泽国却不算太冷,甚至没有霜雪的痕迹,想起霍子臻说过泽国的黑司白皇的名字好像叫什么寒霜,这其中微妙的联系,隐隐约约在诉说什么秘辛。
泽国的乡野一派宁静,按照暴乱分子的思路,应该是主要攻打城市,一般的城市看不上,比如说阳城,一定要挑繁华、人多、兵多的城市,所以祭司也很讨巧,把祭天仪式放在了阳城。
霍子臻一面看着凤栖琴,心中批判这群暴乱分子的手法,觉得这种方式与其说是为了夺取政权,不如说是为了反抗政权,不去控制官府中心,反倒是四处扰乱民生,专挑黑族人多的地方下手,霍子臻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城楼头颅串、脑浆迸裂、烟火箭矢、无望哭泣此时交织,他呼吸凝滞,手中脱力,凤栖琴掉落,凌珑眼疾手快帮他扶住:“想什么呢?”
“有点不舒服,过会儿就好。”
过了一会儿。
霍子臻:“不过,我有个疑问,我们为啥要坐这驴车?直接飞蛇过去不就好了?”
凌珑:“……”
元宝:……
驴:……
那天,小绯抱着凌珑,霍子臻抱着琴,在云间飞速穿梭。
星驰云往。
凌珑觉得自己面颊有点干涩,伸手抹去,嘴角全是血渍,小绯心疼:“裂开,有血。”
霍子臻也觉得飞过去不是长久之计,这速度若是快,在旱季,即便带上面纱,也有损伤。
三人决定先落地,休息一晚,再继续往光城进发。
夜色朦胧中,可见高低错落的山岭在远处冒着雾气。
小绯摸了摸元宝的头,四处打量:“我竟然不知,泽国有这样的一个地方,你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
元宝吐出信子嘶嘶作响,似在回应小绯的话,更神奇的是,小绯好像也听懂了,摸了摸元宝的头,“好的,我知道了。”
因为小绯用的是泽语,所以凌珑和霍子臻并不能十分听懂,只能互相望着对方苦笑,凄寒夜色,苍茫山岭,异国他乡,相依为命,四下无人,二人不禁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
元宝落下。
霍子臻先一步走到凌珑身边,帮她拿了行李,顺便捏了一下她的背。
凌珑用肘击他:“你这人,若是久不见你,还有几分想念,若是日日在侧,又觉得讨嫌。”
霍子臻伸手搂住她,“就要让你讨嫌。”
凌珑暗中偷笑,但不表露,拍开他的手,面红心跳的走到小绯身边:“走吧。”
走着走着,凌珑回头看了一眼背着琴的霍子臻,做了个鬼脸,然后转过头去。
霍子臻也偷笑。
结果“哐”的一声,凌珑撞到前面的大树上,额头肿起个大包,径直晕过去。
霍子臻:……
随后爆发出荡扫四方的惊天笑声。
凌珑捂着头,不去接小绯的手,“你们笑什么笑!哼。”
霍子臻从后面抱住她起身,道:“好啦,是我的错啦,起来先。”
凌珑看着把自己撞一大包的树,道:“这树怎么这么奇怪?孤零零的在这里?”
小绯掏出绢帕:“血。”
凌珑接过绢帕按住头上的血,道:“我们快找个地方休息,我晕晕的。”
霍子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