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又安静下来。
冯时雨也没等他的回应,自顾自盯着前方的路看。挽在脑后的长发已经完全被风吹散了,她毫不在意,把银灰色的发夹取下来。纤白的手一拿一放,发夹稳稳挂在了他的外套口袋边缘。浓墨般的藏青色几乎要掩住浅淡的银灰色。
悬在他脸上的镜边也跟着一明一暗。
她是长卷发,头发多又密,散下来后遮住肩后和胸前。风吹来,陈净闻到一阵很浓郁的香味。
夜晚的城市交通一路畅达,车子开了好一阵,拐入下一街道。冯时雨这时候才注意到窗外,进而意识到这不是她回家的路。
上车的时候,他没想起来问她的住址,她也没想起来说,代驾便默认了他车里的导航。冯时雨张了张嘴,车已经驶进了地下车库,她便闭了嘴,偏头看身旁的男人。
他也发现了,一路挺得笔直的背部微微弯曲,还没来得及说话,车子已经停放好,代驾动作利落地下车离开。
嘭一声之后,车里恢复了沉静。
木已成舟,冯时雨一点也不慌,两手交错在胸前。车里没有第三个人在了,她翻起方才的旧账。
陈净。她今晚第一回叫他的名字,陈净以为她要兴师问罪,却听她说:你不懂什么叫礼尚往来吗?
他面带疑惑地看向她。
我夸了你,你不应该夸夸我吗?她的长指甲是新做的,形状尖细,弯出一道弧线,甲片上镶了几颗细钻,敲击在他的藏青色外套上。她认真道:还是你觉得我不好看?
陈净没忍住,又舔了舔唇。他感到一阵口干舌燥,但无从分辨是摄入酒Jing的后遗症还是别的原因。
这不是冯时雨第一次问他这个问题。
年少青涩,见到喜欢的女孩儿便脸红结巴。陈净从前一看到冯时雨,就会变得不会说话,甚至下意识躲得很远。有一次两人被分配到一起值日,擦黑板的时候他也离她很远。
那时候就已经很漂亮的冯时雨,便是这样,侧着脸,看着明显避着她的陈净,认真问道:你不敢靠近我吗?还是你觉得我不好看?
谁能说冯时雨不好看呢。
高中时期的冯时雨可是学校里的名人。要说她学习不用功吗?那倒不是,否则也不会待在重点班,但打扮和玩乐她一样也不落下。
她的心机表现在接近瞳孔颜色的美瞳片上,在她脑后松紧得当、高低适宜的马尾上,在束缚住那一头长发的款式繁多的发圈上,在偷偷收了腰线的短袖校服上,甚至在收作业时露出的带着淡香的白皙手腕上。
她确实很漂亮,是比成绩更出众的漂亮。
就像此时,她仍旧是在手腕上绕了一个简单的黑色皮筋,也比闪着光的金银饰品还诱惑人。
人的内在气质也许需要依靠知识养成,外在却更需要长相来烘托。同样一束普通的马尾,由冯时雨扎起来,总要漂亮一些;同样一圈黑色的皮筋,绕在冯时雨手上,也总归会好看一些。
这是冯时雨自己的观点。
此刻陈净深深同意她的观点。
很好看。他又闻到了她头发上的阵阵香味。冯时雨满意了,环抱在胸前的手松松垂下,她问他现在要怎么办。
两个人都喝了酒,时间又这样晚了,他总不至于让她再打车回去。
要不要去我家?他顿了顿,接着说:我家里有多出来的客房。
他语气诚恳,听不出一点暧昧或暗示。
陈净一个人住,第二十三楼的大平层,面积广阔,视野绝佳。冯时雨一进门,便被眼前的落地窗震撼到了。他家里的装修风格像他的人,干净,介于文气和野性之间。深色纱帘,米白地毯,一整面冷灰的墙上挂了一副彩画。
看上去很杂乱,又很理所应当。
因为冯时雨觉得此时的陈净身上就有这样矛盾的气质。
这个地段,这样的房子可不便宜。她倒是一点也不知道陈净现在这么有钱。她问起,陈净却解释说:今年才买的,刚搬过来,房子还在分期。
难怪周围看起来这样新。
他们是同龄人,现在是二十六岁,参加工作也不过四年,如果陈净读研的话,可能才两年......冯时雨在心里暗自算着,怎么算都觉得这个年纪能供得起这样的房子,确实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冯时雨走到窗边欣赏夜景。这几年的青州的城市发展日新月异,如今处处是高楼,接近十二点的夜晚没有一盏暗灯。陈净进了客房,为她铺好床后走出来,时间不早了,他让冯时雨去洗澡。
但她没有衣服。
青州地方不大,她的住处离婚礼场地不足半小时车程,她没想过今天会在外面过夜。两人对视了两秒,陈净还没提出对策,冯时雨先开口了:要不,先穿你的?
陈净没有异议,带她进了自己的房间。
冯时雨的目光先被他的床吸引住床尾摆放着一床被子,被人叠得方方正正,典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