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惊雷中夹杂了炮声,宁王已经夺了此城,他并不在意城防攻势。南京宫殿形制与京城尽数相同,他 率领身后的亲卫迈步拾级。同是朱姓**皇裔,当年成祖能者居之,如今也可同样换了天子。无数辛劳和代价 已成过往,只要今天夺了这宫殿,即是夙愿达成之日,没有比功成名就更醉心之事,也没有比大权在手更快 意之事,宁王多年的心愿就要实现,他豪情满溢,脚步加快。风起云涌,天幕中云卷变换,奉天殿前的龙旗 烈烈吐霓,仿佛颤抖般接应这位贵客。时值正午,浓云笼罩,天地间暮色一片,再无阳光。
南京城应天府官署被夺,宫城被占,宁王在京城之外的另一座皇宫午门前下马,此刻他已换下铠甲,穿 戴隆装,这里是**立国之地,大明兴盛之始,宁王仰望宫阙,灰蒙的天幕中几声沉闷的雷鸣透过云层传来, 在他听来仿佛是上天和先祖对他的回应,多年来的夙愿终究实现了。
朱厚照大事已成,自宁王起兵,安排巫大勇进军中军声东击西后,便亲自南下驾临此处,以逸待劳。自 从年节前不辞而别到现今盛夏使节,宁王就像被强留宫禁时一样,一点倦怠憔悴掩盖不了他的风华气度,漫 漫长夜中的同榻而眠仿佛就是昨日。朱厚照并没有大获全胜的欣喜,只是一场意料之中的追逐罢了,能再见 宁王,便足够了,宁王这句显而易见的责问无需回复。
奉天殿外空无一人,宁王本能的觉察到一点危险,但披荆斩棘辗转大明疆界,战事燃遍大江下游,靡尽 王府百年财富,才有这胜利,宫中寂静,宁王耳边却是一路而来的战鼓和厮杀,他端详着华美宫殿,终于走 进了殿中,将亲卫留在了大殿入口。
宁王绕着龙椅走了半圈,正立在龙椅背后,几声惊雷破空传来,殿中刺目白光后,一队人马冲了进来, 铠甲摩挲与兵器铮铮,响声交杂打破了此间安静,宁王定睛一看,瞳孔骤缩,为首的不是朱厚照还能有谁!
“自投罗网” 的宁王被朱厚照恬淡的举止彻底激怒了,他不相信失败,更不承认这是惨败。他绕过了宝 座,按捺住坐上龙椅的冲动,直立在丹陛高处,以金銮宝位为背景,“呵呵,你真是太有意思了。虽然你诓 骗了我进城,可是别忘了,现在自江西起,整条长江流域都是我的,”宁王一手不离剑柄,一手拍着胸膛, 又恢复往日风流倜傥侃侃而谈的
风乍起,落叶旋转而下,吹动了宁王耳畔和身后的缎带,皇宫的守军已被控制,宫人和官吏慌乱的被他 的手下呵斥推搡着,三三两两聚集在这广阔的宫门空地,如泥佣般面色灰败,跪倒在他脚下。宁王仿若未 见,他依旧看着前方,仿佛透过重重殿宇,看见了奉天殿中的龙椅。
殿中火烛白日不熄,光照明亮,宁王没有停留直上丹陛,这是皇帝才能踏足之地,如今就在脚下,他来 到龙椅前方,面露微笑,玩味的看着这金色精美的宝座,金龙盘旋,腾云而升,天下只有一人才能配享此种 尊贵,宁王伸出手来,笑容不改,指尖触及这些金龙,平滑冰冷的触感却能点燃男子全身的热血,毕生情感 都系在此。
宁王难掩错愕,语塞呆立,血液仿佛静止,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皆为灰色,眼看朱厚照将身后的锦衣卫挥 退,步步沉着逼向自己,宁王须臾间明白了他中了朱厚照的诡计!数月行军,数年谋划,人生所求,都毁于 今日!宁王脸色煞白,即使天纵奇才,也不能想出一丝计策。又是几声惊雷,朱厚照止步丹陛下,君臣之位 与往日截然相反,朱厚照在仰视高位上的宁王。宁王脸色未有恢复,只死死注视着朱厚照。朱厚照与宁王结 伴同行,明争暗斗亦耳鬓厮磨,也是第一次看到他此种眼神,惊愕不甘,故作镇静,困兽犹斗万种情感都揉 进了这双眼眸,“皇叔,下来吧,那处不是你该去的。”朱厚照柔和的说道,如同两人许久未见相互寒暄一 般。
周,今日日掩云间,闷热无风,不算是进攻的极好天气,但已无所畏惧亦无 路可退,宁王带上了鲜亮的帽盔,一人独领战场风流,朝城下策马疾驰,城上守军忽然看见这些仿佛天降而 来挂着宁王幡旗的兵士,一时惊疑无比,面面相觑,上游城池被夺的消息被宁王封锁,此地不知一点实情, 只是从大江南北街头巷尾的留言中才知道些战况。宁王反叛,天下震动,如今他的大军就在城下,难道真的 是天命所归。城内守军阵脚大乱,得益于当年与太子江南之行,宁王落脚金陵许久,加之后来的精心筹谋, 收买了南京守军的副将,今日就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守军中的副将见大军前来,先锋旗帜给出暗号,便趁 城中自乱,无人主持大局的间隙,飞速命人开江东门。沉重无比的城门由数十人合力,在低沉浑厚的轰隆中 掀开一条缝隙。宁王大军立刻战鼓擂动,吼声震天,精锐兵士立刻杀向城门,未几便里应外合攻破了此门, 没有任何停留就向城中进发。宁王身为前锋,骑马冲在最前,他恣意驰骋,纵马踏上了城中要道,享受这胜 利的绝妙体验。南京到手,半个江山都是自己的!
宁王胸膛起伏,他盯住朱厚照,手指紧紧捏住龙椅高背,狠狠的吐字道,“你算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