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日是我的生辰?”阮雪棠不满地瞪着黑乎乎的人影,“宋了知让你问这个做什么?”
何世奎其实觉得宋了知也许是想拿他的生辰八字去算姻缘,但出于理智他并未说自己的猜想:“这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想提前备好礼物贺你悬弧之辰?”
阮雪棠想了想,承认宋了知的确是会做出这种傻事的人。
从小到大,阮雪棠诞辰那天的唯一庆祝活动就是被阮云昇叫到面前责骂,与其说是他的生日,倒不是说是阮云昇的发疯日——当然,这也有些不严谨,毕竟他爹经常发疯,并不单在他生日那一天。
既然王府的主人都不在意,见风使舵的下人们自然不会管他,加之那天也是他母亲丢进湖里喂鱼的日子,所以阮雪棠对生日很提不起兴趣。不过他参军后每年生辰那天军中晚餐都恰好是面条,勉强能当作吃了一碗长寿面。
眼见离上朝的时间近了,阮雪棠心不在焉道:“便说我生辰早就过了,让他别管那么多。”
况且真要说起来,他今年的生辰其实就是跟宋了知一块儿过的。
那时他与宋了知挤在乡下的小破院中,肚里还怀着孽种,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支使院子里的鹅去啄宋了知。
他固然记得自己的诞辰,但并不愿矫情得告诉宋了知,该干嘛干嘛,只把这天当做平淡无奇的日子。反而是一无所知的宋了知怕他无聊,发瘟似得要拉着他去看星星,时值盛夏,阮雪棠也觉得院子里比房间凉快,便跟宋了知去了外面。
那夜凉风习习,他舒舒服服地窝在宋了知怀里,直接睡了过去。如今再看,倒像是恍若隔世,他甚至记不清自己到底看没看见星星,只记得拥住他的怀抱很温暖,有一枚吻偷偷落在他额上。
何世奎显然对阮雪棠敷衍的答案很不满意,又追问了一遍:“说个月份也好啊。”
他还没出声,黑暗中却响起另一人的声音,声音平静得像潭死水:“他生辰是七月初九。”
阮雪棠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裴厉上次给陛下送信检举一事有功,如今也被赐了留京的职位,想杀都不方便下手。
阮雪棠没理他,反是何世奎好奇问道:“裴将军,你如何知道的?”
“在军营时偶然看见他的资料。”
若他不知,阮谨也不会每年生辰那天都碰巧吃到寿面了。
阮雪棠不信裴厉这套说辞,认定对方是偷偷查了他的生辰八字要去扎小人下蛊。
脖子冻得厉害,阮雪棠没心没肺地抛下何世奎在冷风中瑟缩,独自去了偏殿,直至鸣鞭三响,方跟着许庆一同进入大殿。
早朝大多数时候都无聊至极,阮雪棠没注意耳旁群臣聒噪之声,正全神贯注思考着下朝后要去吃什么,没想到站在他左手边的大臣忽然窜到皇帝面前,以头抢地,字字泣血:“陛下,荒唐!荒唐啊!”
御窑金砖被他磕得血迹斑斑,阮雪棠漠然看着那血渗进砖缝里,对接下来地板的难擦程度深有体会,好在侍卫眼疾手快地把他拖了下去,只留下满地的血红和脑浆。
下朝后吃碗红红白白的樱桃酪或许不错,阮雪棠如是想。
朝中到底还剩些忠君之臣,见此光景不但不受挫,反是劝得更卖力了,恨不得每个人都能血溅三尺。阮雪棠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这帮人在嚎啕什么,居然异想天开地劝皇帝写罪己诏,当真是太看得起他们这位陛下了。
若皇帝是这种明事理的人,先前也不会做出那等荒唐事。上个月才因宠妃生日不准钰京百姓丧葬,搞得人人怨声载道;没过几天又为了讨一个舞伎欢心,竟把身怀六甲的黄昭仪贬去冷宫。皇后都赶去求情,一直说黄昭仪无罪无过,自古也没有妃子带孕打入冷宫的前例。
陛下向来是最听劝的,不然也不可能一听国库亏空就把灯油都给省了。于是他那大脑袋瓜一琢磨,让还需养胎的妃子去冷宫的确有些不近人情。
反正自己龙子龙孙已经多到名字都记不全了,陛下当即下令把昭仪肚里的龙嗣给打掉后再送去冷宫。
黄昭仪痛晕过去,翌日在冷宫醒来,看见平瘪的小腹后Jing神失常,悬梁自尽。
宫里原想捂住消息,给黄昭仪编个病故的死法,不过纸包不住火,总有人心存良知将此事传了出去,一时间群情激奋、天下哗然。
面对如此境况,皇帝那大脑袋瓜又灵机一动,为让黄昭仪死的合情合理,编出黄昭仪与侍卫私通,腹中胎儿并非龙裔等事,不仅强行给自己找了顶绿帽戴上,连当替罪羊的侍卫已都选好。然而那个当替罪羊的侍卫却在牢里突然变卦,临死前托狱卒把写有真相的信交给在新任瑶州太守底下当差的同乡手中。
而新任瑶州太守正是黄昭仪的父亲,黄察。
此事再经曝光,大脑袋瓜是真没辙了,索性破罐破摔,直接宣称黄家意图谋反,所有事情都是黄家人自导自演,诬陷圣誉。黄太守原本就因独生女枉死痛心,哪知还不等他燃起不臣之心,皇上倒先钦定他要谋反,黄太守一怒之下割发断义,当真起兵反给全天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