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茶想要伸手去抓住自己的妻子,可还是慢了一步,手指只能触及她的衣袂,那柔软细腻的布料甚至是他亲手为她挑选的,而如今它们从他的指尖滑脱,随着它的主人一同落入无底的神坛中。
沈灼槐你!!他怒目而视,双眼充血,恨不得把眼前的胞弟撕成碎片,而后者只是不紧不慢地回过头去,望着身后被獠牙扶着的顾临渊。笑得不紧不慢,你终于肯从那个角落里出来了。他用的是真实的声音,发声很吃力,嗓音更是如同破旧的鼓风机一般难听。
她在看到那一幕的瞬间下意识就冲了出去,完全忘记了自己没了半边手臂的事实,一时难以平衡,幸好獠牙眼疾手快,她才没有直接摔倒在地。
你为什么顾临渊的话还未说完,他身后的沈初茶已一拳挥来,沈灼槐似乎毫无感知,就这样被他狠狠打倒在地,脸上、额角都开始流血不止。沈初茶将他摁在神坛边,双目圆睁,喉咙嘶哑,他揪着他的领子,几乎要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你沈灼槐!你欺骗我,你说过不会牺牲夜来,只是献祭那个孩子而已,你!
然而沈灼槐只是投去平静抑或称得上冷漠的视线,他搭上他的手,想要把衣领前的威胁挪开,可是沈初茶也毫无退让之意,他笑了笑,只得哑声道:女人而已,兄长沈灼槐!!沈初茶的拳头又一次落下,十成十的力量砸在沈灼槐的脸上,他已然忘却了何谓道术何谓修为,只有这种野蛮而原始的方式能发泄他心中难抑的怒火,可一拳一拳下去,他的爱人也回不来了,她脆弱的生命,连同她肚子里那个新生的孩子,就这样一并被扼杀在圣洁的上古神坛中。
可他越是发狠地要毁灭沈灼槐,他越是笑得厉害,鼻梁被砸断、牙齿被打落,他还是在笑,笑他情深不自知,笑他从当时挥斥方遒落得如今狼狈不堪,竟是因为一个女人!沈初茶越想越气,他的手伸向胞弟的脖颈,那早就受损严重的皮肤被一层粘腻的黑泥所包裹,但只要他施以全力,定能将其掐断。
然后他就听到沈灼槐说:抛开你的愤怒不谈,秦夜来的死,你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他的手堪堪顿住,像个笑话般僵在半空中,随后他深吸气,沉声道:是你骗我在先
是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他大吼一声,砸下最后一拳,而就在拳头落下的一瞬间,一只纤细的手轻而易举地托出了他的手腕,女人莲灰色的眼睛微微弯起,似乎为这兄弟二人自相残杀而感到好笑。在至纯灵根的滋养下,她的身体已然愈发脱离透明的状态,同样力量也得到了回归。她不过轻轻一推,沈初茶的身体便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狠狠砸在不远处的雪地里,脱离了结界的保护,风雪狠狠砸在他的面庞上,割开皮rou冻结血ye,可他始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明明还活着,却像是死去了。
好了,青麟之子,蛇母看向满脸是血的沈灼槐,象征性地摸了摸他的脸颊,没有骨头,她触碰到的都是粘腻的软rou,或者说他身上那同源的黑泥她皱了皱眉,向他投去怜悯的目光:我的孩子,这是什么?
浑沌。沈灼槐乖巧地答道,孟溪东偶然得到了一部分其中的力量,于是将其用于我身。
可怜,蛇母摇摇头,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孟溪东的研究已然Jing进到如此程度,你恐怕也受了不少罪吧?
无妨,母亲大人,他已经死了,而您如今只有我,不是吗?如今就算祭神语失效,我这与世界本源所染的rou体也足以填补其中的空缺,只需要献上我的血rou沈灼槐低下头,讨好般的蹭了蹭她的手。蛇母轻轻叹了口气,依然有些不满地剥去他脸上坏死的皮rou,疼痛瞬间贯穿了他的全身,可他始终一动不动,任由蛇母的手停留、离开,将那些血rou模糊的东西一一放进神坛内,就好像丢垃圾一般信手拈来,而他的皮rou每一次进入神坛,其中的光芒都更为鲜亮。
一旁的顾临渊惊诧不已,她几欲抬起手意图射箭阻止这场仪式,可得到的回应只有一截断臂,情急之下,她抬起头看向上方的獠牙:你有办法打断她吗?
獠牙迟疑片刻:王没有死,不可动。
末了,蛇母转过身去,指着深不见底的神坛内,示意他上前,你向来最懂我心,事事都留有周旋的余地,如今也一样,我若能成神,你的躯壳亦会为神体,届时我会让你回归它,成为我麾下半神可惜,如若伏湛有你半分出彩,我也不至于始终对他不满意。
沈灼槐背对着她扯了扯嘴角,这一幕被不远处的顾临渊尽收眼底。
那么母亲,我进去了。他毕恭毕敬地朝她深深鞠了一躬,随后放任身体向前,就这样坠进了神坛中。
刹那间,整个神坛骤然散发出强烈的光芒,将蛇母笼罩其中,而不多时,沈灼槐的躯体也从神坛中缓慢浮出,他身上的黑泥被洗涤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新生的皮rou,顾临渊很少见到这样面无表情又安安静静的他,不说话的时候,他总还是漂亮得让人艳羡的。
蛇母最后看了她一眼。
原来有残疾,她颇为可惜地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