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隐
喝酒玩乐足兴了之后,我们在山下道别。
有几位酒量不甚好的公子晕晕乎乎的,走路都走蛇形,需在其他两位公子的搀扶下前行。还有直接摊成一摊烂泥的,我对他独自回家表示怀疑。于是帮忙叫了车夫,把烂醉如泥的家伙背上去,叫他自己辨认一下这是谁家公子。“哟,这不是经常逛青楼的李公子吗?”说着愉快地向李府进发了。我心疼我白花花的银子,是我付的车费啊!
如此一来我就只能自己徒步走回城里,寻一家稍便宜的客栈住下了。
蒋公子的府上派了马车来接他,蒋昭对于他父亲终于消气了很是欢天喜地的。他邀我同乘,我拒绝了,反正离城里也不是很远,自己走回去便可。
他临上车时跟我说,“要不是我恐怕父亲还在气头上,绝对让你到我府上住去。但是怕你现在过去,会被我爹当作我那些赌场的狐朋狗友给打走。”
我摇摇头,“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别又惹了父亲不高兴,把你打出府去。”
别了他又掀开帘子,探出头来,“城郊有条小路是出了名的恶人路,你别往上去。恶人喜欢聚集在那一块,常有打劫抢杀的事故发生,因为路段实在太偏僻,衙门都有好几起案子破不了。而且……你生的如此秀气,我怕你被劫色啊!”
我笑道,“够了,今天你们说了多少遍我漂亮了?虽然我知道是褒扬,但是一个男人总被这么说实在怪怪的。”
“唉,怪你过分美丽。”
其实对于这类夸奖我是毫不在意的,更不至于生气。因为我跟母亲长得极像的缘故,称赞我的样貌就是在称赞我娘。而我娘自小享誉盛赞,早已习以为常,我也没什么好别扭的。
“快走吧,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癖好叫……”他忽的住了嘴,“算了,你自己保重,一定要多加小心。等过几天我手头宽裕些了我会差家丁去找你,只要你住在任何一家客栈,就没有我找不到的。记住千万别走那条路啊!”
我应了他,连连催他离开。等他的马车噔蹄的走远了,我才走我自己的路。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蒋昭嘱咐我的话我都谨记在心。
可是我是个路痴啊!我怎么知道哪条路该走哪条路不该走啊!
白天城外的景色是极好的,夜晚因为黑暗略显鬼魅。这山的轮廓在月光的照耀下分外清晰,山峦奇形,山峰突兀,高耸入云。这山的剪影和月的倒影映在护城河里,水波微荡,让人心上都泛起涟漪。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我站在护城河边上,突然想到这条河流是否有尽头,源头在哪儿,又流向哪里。只知道它环了南城一周,却不知道它打哪儿来要到哪儿去,会不会流经我的家乡,灌注在房屋门前的那块田地里;母亲会不会打一桶这河里的水,倒映过我的模样的流水也倒映着她的容颜,看到眼角新起的皱纹娇嗔不已,父亲又要好言好语哄上她一整天才破涕为笑;郎中先生院子里的树又长高了不少吧,照例每日打了水来为她浇灌。这样的夜晚先生说不定又会失眠,披了衣裳走到院子里来扶着树干叹气。说不定会和我望着同一轮明月,思念着自己所爱之人。
这样想着,莫名伤感,乃至小孩子都能背得出来,早已耳熟能详的“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都能惹出泪来,shi了眼眶。我把袖子捂到眼睛上,只是微阖双目,并没有落泪。
我想,我大概找不到我想要的答案了。
《寻仙传》中描述的情景,此刻此景再对应不过了。河对岸有一女子,青萝纱裙,身姿曼妙,樱唇黑发,发垂三千丈。她矗然而立,或引吭高歌,或轻歌曼舞,或低yin小调,或短笛长鸣。月光洒在她身上,月儿和满天星光就在她背后。她以夜色为幕,以山岭为帐,以河水为屏,以月光为烛,在这悠悠天地之间,舞花弄影,好似不是人间尤物,乃天上之仙子,不小心掉落凡尘。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可又深知对岸空无一物,连个人影儿都没有,所思所想,乃小酌之后的幻觉罢了。有些人终其一生都不曾遇见过,更别说得到。我又有多大运气觉得自己例外呢?
突觉脑后一阵剧痛。
我便失去了意识。
这之前我曾设想过数万种出现意外的方式:被闯进旅店的土匪打劫,要求交出身上值钱的财物;被猎人设下的陷阱网住,吊在树上大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遇一神秘女子,要我送她回家然后突然现出原形吃掉我;有一日神仙手持莲花降临到我面前,告诉我本是菩萨座下童子,要护送师傅西天取经……
也没想今日遭贼人谋害,脑后一闷棍昏迷得无知无觉。
醒来惊觉贼人连同我随身的财物,一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狼狈而凄惨地走在回城的路上,摸着脑后勺被打的淤青吃痛连连。比起身体上的痛苦,我更烦恼未来的道路怎么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