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隐
赵大人站在鸟笼边逗鸟,一面吹着哨儿一面往笼子里投食。谁都知道赵大人是爱鸟之人,时常提着鸟笼在后花园遛鸟,皇上也总是召他陪着逛逛御花园,散步的时候说说话。由此可见赵大人在宫中是深得皇帝信赖的。据说这只还是皇帝赏赐的西域珍奇名贵品种。他闲闲地开口道,“小翡啊,夫人的病怎么样啊?”
我一直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待,早就结束了问诊。只是大人似乎对鸟的兴趣比对夫人的病的大,逗鸟不亦乐乎,我也只有安静地呆着。这阵他好像终于想起来了,我才答道,“回大人,令夫人气血不畅,郁结在胸,又偶感风寒,病症加重,才卧床不起。我开了几副药,但还是要大人多陪陪夫人,劝夫人想开一些,心情好了才能好得更快……”
“行了行了,”赵大人挥挥手,招来下人把我写好的药方收下去,我还没有来得及嘱咐一声注意事项,赵大人就让他下去了。
“小翡你看,夫人的病,还要多久?”
我在心里略略算计了一下,“以夫人的情况来看,不出两月,可以痊愈。”
“哈哈哈哈哈……”他就笑了。这笑声里面有些意味不明。
我只恭敬地低着头,不曾抬眼。不会去窥探他脸上的神情,也不想去探寻那笑里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那看病期间,小翡啊你就在府上安心住下。若看到令我满意的结果,定重重有赏。”
我赶紧俯身一拜,“谢大人收留。”
自此我便在赵大人府上住下了。
听说古代有名望的人会在府里收留门客使徒,谋士参将,为他出谋划策,或者在他手底下办事,助他一臂之力。我想我大概就是这样一个角色。不同的是因为我出身平民,又地位卑微身份低贱——只是一名江湖郎中,被百姓润色加工传得有些过分——自是不能享受与军师智囊团同等的待遇。就好像我想随处溜达,顺便打听一下曲小姐的消息,却被拦在赵府门口,不得出府去。
我仰天长叹,这是软禁啊!
早就知道在大人府中不是任何地方都可以随意来去,毕竟处处是眼线。侍婢,守卫,随处可见不说,都谨言慎行毕恭毕敬,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一点消息,几乎是不可能。不知是不是这类人都这样,老jian巨滑戒备心强,撬开他们的嘴巴不给点好处难上加难。想从喏大的玦城之内找到一个并不重要的人的所在,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还不至于真的蠢到逮着一个人就问他认不认识曲颐殊。事实上我没有跟任何人提及她。连我与曲大人之间的渊源,都无人知晓。
以一个什么样的理由出得外去,成了一个大问题。
那天常大人来拜访赵大人,我刚好在。说起自己府上某个儿子又病了,传染了几名下人也病了,现在全府不敢靠近他,又听说赵大人府上来了一位南城有名的神医……我立马起身,朝赵大人拱手道,“大人,请允许我跟随常大人回去看看。常大人,令郎的病不能再耽搁了。”
赵大人似有些不高兴,“那我这夫人……”
我又赶紧道,“保证不会耽误夫人的治疗进程。但是常大人公子的病一拖再拖,再不去就晚了!而且此病极具传染性,怕到时候形成疫疾,不止常府所有人遭殃,玦城之内也要生灵涂炭呐!”
赵大人一听,厌恶地皱起鼻子,“去吧去吧,但别忘了你还要回来照顾夫人病情的。对了,别传染上了。”
“那是当然,小生自有分寸。谢大人。”
常大人坐在轿子里的时候还在跟他的夫人夸我,“公子真是菩萨心肠啊,请了大夫都不愿意来看,其他人也都不愿意靠近,只有公子义不容辞地向赵大人请命。赵大人心肠也真是好,自己夫人病着,就放了公子率先来为犬子看病……”我扯扯嘴角,回了“过奖过奖”,一面在心里吐槽赵大人,我猜他转头就跟管家说,下次常大人再来,不许他进门。
到地方了,常大人请我下轿,我才发觉这最外侧的圈的环境条件,确实不如内里的好。没想到不费吹灰之力,竟这么顺利来了,只是我想寻的人,不知道有没有在这儿。
但是恐怕又失望了。
我悲戚地想到,若是在那成堆成山的尸冢中,有曲小姐的一具呢。若是在其中发现了她的随身之物,我又如何告诉曲大人呢?曲大人又如何接受得了心爱的宝贝女儿就这样葬身乱葬岗的事实呢?一股悲凉之感涌上我的心头。
人生在世,竟是这样凄惨短暂的一生。我进宫去,所能带给曲大人唯一的消息,就是确认曲小姐是否安然无恙尚在人世,或者早已混在麻袋中如弃草芥丢在死人堆里了吧。
就诊完后常大人给了我一些银两,虽然百般推迟,最后还是收下了。我拿了钱在城外找了家小店好好吃了一顿,又踱到了我来时的那条护城河边上。
找了个高处,闲靠在高大的槐树荫旁。有一艘渡船摆渡而来,还没等他开口,我摆出三根手指,“三十。”
“公子,干俺们这行不容易,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