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隐
我将常二公子扶起来坐于床头,把熬好的药递给他喝了。如今他度过了疗程的第二阶段,身体已大好,只是Jing神状态不佳,最好时时有人陪他说话逗趣才是。所以我经常会来看看他,虽然时间所限不能呆的太长。
常二公子有些虚弱地开口道,“刚才我还在想着,今儿你会不会来。”
“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办到。前次说了今天会来,就一定会来。”盛着药的手顿了顿,“不像某些人……”
都做好了天会下雨的准备,却没预料到她不会来。
看着他又喝了一碗,我才转身去盛些莲枣羹什么的,解解苦味。他道,“俗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这药那么苦,一定是好药。我吃了这些个时日,身体也觉得舒服多了。覃兄,不愧是神医啊。”
“哪里的话,你过奖了。”这话弄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原先我这个病,大夫都说没得治,吃了上千上万种药不见好。他们传你是神医,我还不信,心想真是能吹,也太夸大其词,言过其实了吧。但现在看来,打脸的反倒是我了。”他把喝完的空碗递还给我,抹了抹嘴,“覃大夫,你当真如传闻那样药到病除,可以让人起死回生?”
“其实‘神医’这顶帽子,也不见得是个好事情。”我把碗放下,坐到药炉边,“生死这个事情,从来不是由你我定的。你要知道,我不是神,也不是天。救不回来这种事,自然是有的。”
“原来你也不是万无一失啊。”他笑道。
“如果你认为我的医术都算高超,那么我师傅自然不在话下。可是这世上还有很多病,连我师傅也毫无办法。我只是幸运还没遇到那样的病人,不然我也是束手无策的。”
我慢慢卷了一张纸扔进火里,“师傅曾经跟我讲过一个故事,他有一次接待了一个病人,是个三岁孩童。他的父母有权有势,在当地有点名气,仗势欺人。刚出急诊,他父亲脾气不太好,就威胁我师傅,要是治不好,就要他一起陪葬。我师傅一看那小孩的情况,已病入膏肓但还尚有一线生机。这种情况呢,就是救不回来的可能性极大,但再耽搁恐怕回天乏术。一般遇到这种的大夫都会拒救直接说没救了趁早准备后事吧,也不连累自己,撇个干干净净。我师傅就很矛盾了,他想救,因为还有一丝可能,又清楚救不回来的可能性更大。他会怎么选呢……”
“你师傅肯定是救了,不然你也不会说这个故事。”常二公子好奇地瞪大了眼睛,“那么那个孩子,到底救回来了吗?”
“没。”我笑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但这就是事实啊,我不能为了给师傅安个华佗再世的名声,杜撰出一个众望所归子虚乌有的结果来。其实在我们看惯生死的医者看来,人的生与死,本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没有什么值得被歌颂的。”
“那,那个孩子的父母,有来找你师傅的麻烦吗?”
“当然,师傅行医的时候,遇到过各种各样闹事的病人家属,有人在医馆门口大吵大闹要砸场子,有人把棺材搬到药铺弄堂里,把灵堂设在医馆边上,有人到处诋毁师傅的名声,师傅大风大浪见怪了,没什么好怕的。我去接我的第一个一个急诊病人的时候,紧张得手都在发抖。我以为师傅会给我一些安慰或者鼓励,但他将一把匕首交到我手上,他说,‘记住,自保才能保别人,自救才能救别人。’自我小时候跟着他起,他就总是要我带把匕首,他怕闹事的家属找不到他就来找我麻烦。”
“你碰到的第一个没救回来的病人,是怎样的?”
“我很惶恐,很害怕,反复想是不是哪一个环节出错了,看着不是太大的病,怎么第二天人就没了呢?是不是我漏诊出了失误,是不是我开的药有问题?我找师傅为病人做了最后一道检查,师傅摇头说,这人早就已经没治了,是你看不出来而已。五脏六腑俱损,前两天也不过是回光返照。有的时候,我们的水平也就到此为止了,不是说生死由天定,但只要尽了我们最大的努力问心无愧便好,不需要把所有责任强加到自己身上,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要自责,也不必负疚。一场瘟疫都能夺走上万人的命,一个小小的风寒都有可能死人。生死这玩意儿,这世道都太随意了。”
他颇有感触,“世道如此,生死不易。”
我站起来帮他把被角掖好,“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下次再来看你。等你好点了,我们一同游湖泛舟去。”
下午收到蒋昭的来信。信上说,他已经平安回到了南城。偷出曲颐殊的事不着急,要从长计议。另外让我留意一下那只妖Jing,他有预感她会再出来兴风作浪。
我呸。你才是最浪的妖Jing。
那天歌舞宴进行到一半,她没去,我便离开了。出来的时候,正下着瓢泼大雨,暴雨如注,铺天盖地。我连打伞的心情都没有,任由雨水像瀑布一样从我的头顶奔流而下,流过我的眼睛形成两道水帘,拼命眨眼睛也什么都看不清楚——可想而知雨大到了什么地步——就这样淋着暴雨走到了蒋昭面前。
据蒋昭后来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