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隐
一年一度的歌舞赏宴会前,蒋昭半枕在车辙上摇着小蒲扇,跟弥勒佛似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说着话,“瞧这天儿闷的,一会儿准得下暴雨。”
“要不要我给你整个瓜棚,整堆西瓜来,顺便吆喝着卖了啊?”我摸着黑背漂亮柔顺的鬃毛,在他说完“好主意啊不能白白浪费了我的商人头脑”后回他一记白眼。
“得,不卖西瓜我卖苹果。”这货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个苹果来开始啃,“这雨要真下起来,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你不是有马车么?”
“笨,我现在是你家车夫,你见过谁家车夫躲到老爷马车里享受的?”他咬了一大口,对我以世外高人模样进行实力嘲讽,“我肯定得把您尊贵的马车停好,再自己找个勉强遮住人的犄角旮旯躲上。连这都不会你还偷人呐你。”
“偷人……要不要说的这么难听……”
“要我说宁大人也是宅心仁厚,南城第一丑女谁不知道她曲颐殊的名号,这都胆敢向宁大人请求入场,她还真好意思,厚颜无耻没脸没皮果然不是吹的。”
“宁大人是主动给的邀请函。事先就准备好了,只是还未来得及寄出去曲颐殊的求情信就先一步到了。”我淡然道。
蒋昭愣了一秒钟,又开启了嘲讽模式,“一定是这疯丫头死缠烂打以死相逼,宁大人不情不愿无奈之下才准许的。她还得寸进尺对外说原本就是被邀请的,宁大人念在旧情,给她保留点面子才没戳穿。这城里四处都传遍了是曲颐殊厚着脸皮要来的入场券,宁大人怎么招,也不至于毁了自己的宴会吧,那个疯癫丑女一来,指不定什么时候犯病大闹天宫。”
“你不信算了,反正是宁诸亲口告诉我的。”
“宁诸是谁?”
“宁大人的儿子,嘴巴跟你一样厉害。”
“你这是承认我口才好?”
“屁。人家是说客,你纯粹是嘴贱。”
“你偷曲颐殊干嘛,听说她现在沦落为了一个婢女。人家在做梦有朝一日皇帝眼睛瞎了看上她做妃子封皇后,你干嘛非要打破人家的深谋远虑?”
“过会儿我给你配点祛口臭的药。”
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宾客们陆陆续续到齐,拍了拍马背,叮嘱道,“出来了我给你信号,你就驾车离开这里。多留意一下尹辗身边的人……雨下了可千万别淋shi了染上风寒。”
“哎哟喂,你还知道心疼我,别说什么我怕你传染我之类口是心非的话啊。”
“我是说马!”
我转身进了宁府,蒋昭还在我身后叫嚣着“真不够意思自己里面玩叫我在外边吹凉风你欠我这么大的人情你得请我吃饭。”我暗暗告诉自己,上次在城边亭的那个人是他吧这货还是靠谱的吧……
歌舞升平,金壁辉煌。我被侍者带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若曲颐殊仅仅只是好奇宴会想来凑个热闹,以侍婢的身份请求来做事便好,何必大废周章以曲家大小姐的身份来求一封正式的邀请函?明知一般人都不大领情。难道真的只是脸皮厚?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邻座落坐了一位雍容华贵的男子,上次韩府设宴我们见过,正是韩府大人韩老爷。
他举起酒杯向我致意,我也举杯回礼,而后他一饮而尽,我小嘬了一口放回案上。
上次见面不过交谈了几句,并未深入了解。今日一见我才意识到,这位并不算老的韩老爷,富贵程度可见一斑。在这群雄集聚的华宴上,他的衣着打扮金银首饰依旧耀眼得令人瞩目,若不是真的爱慕虚荣到了这种地步,就是真的富可敌国。
“翡玉公子。”他先开口道,“上次韩某在府上设宴,还未来得及与公子结识,招待不周还望公子见谅。”
“韩大人哪里的话。大人肯招待我这个小小医客已是感激不尽了,论身份地位在座的哪位大人不比我高?能成为韩大人的客人,已经足够让同时期的其他门客艳羡不已了。”
“初次见面,也没带什么贵重礼物。”他从手上取下一个珠玉镶嵌宝石点缀的戒指,放到桌子上,“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这……韩大人,实属不敬,在下不敢收。”
“一个破戒指而已,有什么不敢的?”
破……戒指?
“不敢是为赵大人不敢,若不小心……”
“公子怕他发现不成?”
“这倒不是。覃某因为为夫人治病居于赵大人门下,医者为仁自当清欲寡淡,奉公廉洁。若别人看到赵大人门下的客人带如此名贵的饰物,恐怕招人非议,有损赵大人名声。”
“你倒是谨慎,是韩某考虑不周。”
说着收回了戒指带上,又道,“既然公子这么不同流俗高风亮节,韩某有一事相求,也就直言不讳了。”
果然是有事,不然也不会一见面就送这么贵重的礼物。能一直带在手上的,不是意义非凡就是价值连城。
“这里不方便,可否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