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隐
尹辗那天问我,“曲颐殊的病,如何了,好些了吗?”
我答道,“不大好。虽发热已退,身体看起来也无恙,但之前的未曾察觉的小伤小病却是积少成多,郁结于体。人体没有症状也感觉不到的病痛,不代表不存在,一旦爆发出来,势必危重万分。”
尹辗没说什么,点点头。
他要离开,我站起来恭送,走到门口他回头道,“你那位南城来的朋友,我已经跟狱卒说过了,你直接去领便是。”
他说的那位南城来的朋友,我很清楚是谁。除了蒋昭会蠢到把自己搞进狱里,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
我不太想去领他,丢人。然而我已经站在了牢房大门外,看着里面蓬头垢面,邋遢兮兮,朝我笑得一脸谄媚,娇羞地扭捏着衣角说“人家等的好辛苦哦”的人,想说我不认识,而且萌生了让他在牢里老死终生为民除害的念头。
我面无表情地回头跟牢头说,“走吧,下一间,这不是我要找的人。”
蒋昭马上换上正常脸,扑到牢门上,从两根牢柱间挤出一张可怜巴巴乌七八糟的脸,“别啊,兄弟,你就忍心看我在牢里受苦?”
“忍心。”我说。
蒋昭又伸出手来拉我,“看在你初到南城我帮了你一把的份上,给哥们儿赎个身呗。”
……我怎么记得是我请你吃了一顿?
我拍开他的手,皱眉道,“脏。”
“我靠!几日不见你洁癖越来越严重了……”
“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作死作到牢里来的?”
“我这次到皇城来,就是要自己创业!白手起家!诶,你没听错,不得了了,我要自己做生意,闯天下!”他洋洋得意地一抹头发,手上全是油——这货多少天没洗头发了?“我才不想靠我老爹,等他一蹬腿就继承家族产业,我这么有生意头脑的人,不能白白浪费了不是。所以在和我爹大吵一架之后,立下不衣锦还乡绝不回家的誓言,独自一个人带着半生积蓄就来皇城打拼了。”
是你又去吃喝嫖赌被你爹抓住了,大吵大闹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吧?
“你家生意做的那么大——按你说的,遍布五湖四海,怎么不让他们来救你呢?”
“啊!千万不能让我爹知道,丢人死了……”
你还知道丢人啊?
“所以你到底犯了什么事被抓进来了?”
“其实也没啥,我刚进了一批货,在路边摆摊来着,一群官府的衙役过来给我把摊掀了!还砸了我的货!我说那群小贩突然跑啥,都怪我没经验呐……”
“就这样?”
“你说他们跑就跑吧,还不叫我,太不够意思了!等我反应过来已经砸成一摊稀泥了,你说过不过分,简直欺人太甚!为虎作伥!狗仗人势!这要是在我南城,他要敢这样对我,看我不……”
……来城里一趟成语倒是学了不少。
“然后呢?”
“然后我气不过呀,就跟他们领头的打起来了……”
我扶额。这就是了,非法买卖,占用街道都不至于关进牢里这么久,最多拘禁几天。但是殴打官员,袭击邢头是大罪。这货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还在喋喋不休地吐槽城主大人,“死秃顶,臭老头,买你的大菠萝,扔你俩大西瓜……哥们儿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无亲无故的,仰仗的只有你了。你不是在玦城混得不错,快把我弄出去,跟着我干,保你发大财……”
我面无表情地回头跟牢头说,“麻烦再关他个一年半载,我真的不认识他,谢谢。”
此刻的我,坐在一家饭馆里,看着蒋昭带来的货物,目瞪口呆。
蒋昭已经吃饱喝足,还开了一间上房洗净,换了一身新衣裳。当然用的都是我的银子。他一脚踏在椅子上,把包里的东西倒在桌上,振臂高呼,“这就是,打开我新世界财路的第一桶金!”
我拿起其中一个小家什,放在手中掂量,“……葫芦?”
“这可不是普通的葫芦,他是暗藏玄机的,你只要这么扭一扭……扭……一扭……”
最后他把小葫芦在桌子角一砸,脚下一踩,才把外壳粉碎开来。
“看,”他捡起那个小布娃娃,“惊喜吧!”
惊喜……惊喜你个头!
踩碎外壳的时候把包裹在里面的小人偶也伤到了,半个脑袋歪歪扭扭地耷拉着,小孩子看到了不得吓死,小心大人来投诉你。
我学着他的样子轻轻一拧,果然就扭开了,里面的娃娃竟换了一种样式,喜服似的裙摆,做工倒是不错。
“这个你从哪儿得来的?”
“这玩意儿最近可火啦,街头巷尾,妇孺小孩的最爱呀!”又自吹自擂起来,“我就是瞅准了商机,及时去进了一大批货,起早贪黑地做生意,做梦都在数钱,仿佛都嗅到了铜钱的铜臭味……没想到让那些可恶的官吏给我砸了三分之二,剩下的就这些了……”
“你是说,你用全部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