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地翻开。
你很爱看书,也不喝酒,性格也很好,我小时候也花很多时间陪我很多爸爸跟死了一样,都做不到这些。而且我觉得你是有能力的,妈妈的大排档你帮了很多忙,你从来不说自己的功劳。
有件事我印象特别清楚,十几年前参加某个亲戚的婚礼,我坐在小孩桌,你坐在大人桌。所有人都在喝酒,喝得红光满面,可我看到你就坐在旁边,几乎是魂不守舍,不知道在想什么。这就是很多年来我对你的印象,你隐藏得很好,但你一直魂不守舍。
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又为什么要把自己藏起来?为什么要娶妈妈?你们明明不是一种人你是有本事的人,可为什么没有做出什么?
你是不是一直在自我折磨?
不由自主睁大眼睛,她不想错过爸爸的任何表情。然而这次,他埋首去点香烟。
再抬头,已是一张沉静自若的脸。
我哪里没有做出什么,你不要这么看不起你爸。
他微笑起来,坦然和她对视着。
你就是我最好的作品了,你还没有感觉吗。
万姿,不要怀疑。
她几欲张口,然而他速度更快。柔和又坚决,令她的追问胎死腹中。
我这辈子最在乎的人一定是你,没有第二种可能。
沉默如蜻蜓点水,不过是几次眨眼。
交睫之间,脑海中回闪过很多往事,就像飞速向前拨动的纸页。
然而爸爸这本书,却又合上了。
也许他不想让她翻开,或者说,不想让任何一个人翻开。
也许再亲的人,也各有各的路要走。
如果妈妈也能这样跟我说就好了,能认为我是她最好的作品。
最终,万姿还是岔了开去。
她肯定这么觉得啊,虽然她从来不说。
不假思索地,爸爸有种几近宠溺的无奈。
不要质疑你妈妈对你的在乎,我从小到大都这么跟你讲的。她可能让你难受了,只因为她太把你放心上了。
老实讲,你妈妈只会比我更爱你。
百感交集凝于一点,万姿登时有些心碎。
两边的爱都溢漫到这般地步,又如何衡量谁多谁寡。爸爸不过无助地,希望她喜欢妈妈。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可没人知道,她也无助。
而眼前人仿佛在说,她什么都可以告诉他。
有时候,我挺害怕的。
于是万姿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地吐出。
仿佛终于跪入狭小的告解室,耳畔隐隐有唱诗班歌声,缥缈萦绕,宛若圣光。暴雨中的大排档何尝不是教堂,只对她一人开放。
都这时候了,她到底可以放松下来了,交付出最脆弱的秘密,去渴求最仁厚的救赎,跟神明,跟最亲的人,虔诚地俯首,如羔羊赤裸。
我会在某个瞬间,突然发现我很像妈妈,特别说话骂人情绪失控但我不想,也没办法成为她这样的妈妈,其实我根本就不想当妈
不行万姿!你不能不生!
歌颂人世温暖的唱诗班,猝然被集体掐住喉咙。
教堂同时消失了,原来还是大排档。
她呆呆地看向父亲。
不行,你不能不做妈妈,这是底线问题。
显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爸爸又说了一遍。在重复中婉转,在重复中缓和。
真情实感,意味深长。
我跟你妈年纪都这么大了,已经老了,以后都会死的。那留你一个人怎么办?我们怎么能放心?以后谁来照顾你?我自己是男的我知道,我跟你讲实在话,男人靠不住的
声音在絮絮叨叨,是拉长的钢卷尺,尺壳被她攥在手里,回收键不是她按的,但不妨碍锋利钢条奔涌而来。
她被割得血肉模糊,可也抓住了关键。
底线。
万姿终于回过味来。
在爸爸看来,她可以抽烟,可以跟不靠谱的小男生谈恋爱,可以在感情中尽情试错。
但她不能不生小孩。
这是他给她划的底线。
弟弟吃肉,姐姐有肉汤拌饭就很好了。弟弟留点肉给姐姐,爸妈夸的也是弟弟懂得疼人。
她之前还是没有听明白,直到现在。
他给你的,才是你的。他不给你的,不是你的。
你刚才问我,你出生的时候,我发现你不是男孩,有没有失望。
真正摁灭香烟,休息间歇结束,从同一条战壕爬出,他们到底隶属不同阵营。
牢牢盯住她的眼睛,爸爸仿佛在瞄准着什么,毫不自知,又不留痕迹。
实话实说,是有不开心。
当然不是因为重男轻女,你知道我就不是这种人。
是因为我担心,人生对你来说会比较不容易。你要工作要生孩子又要照顾家庭,还要比男孩子更勤奋,更努力,更能吃苦,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