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监立刻要去通知都知监,准备摆驾的仪仗,安排锦衣卫护驾。
“不必,朕要微服出宫。”皇帝道。
太监道一声遵旨,急忙下去安排。
皇帝换上一身青色蓝缘的宽袖行衣,外套一件大氅,遣人去叫荣贺。
“不用叫,他一会儿就来。”怀安道。
皇帝这时才知道他们早有预谋。
荣贺果真来了,身旁是衣着男装的皇后娘娘,怀安朝皇后行了一礼,悄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办事真效率啊。
“父皇,您在宫里闷的久了不舒服,母后也是一样啊。”荣贺道。
皇帝显然有些不快,说了句:“小孩子不要掺和大人的事。”
两人面面相觑,装傻充愣,反复追问:“大人什么事?什么事?”
皇帝尴尬的干咳一声:“没什么事,走吧。”
一行人便乘坐两辆马车,行驶在混着锦衣卫便衣的街道上。
孟老板讲排面,“来一品”开在城北最繁华的地段,登上二楼雅间,凭栏便可俯瞰熙熙攘攘的大街,当然,街上来来回回行走的一半都是便衣,明明看见挑扁担的老伯从东向西走过去,片刻又推着独轮车从西向东走回来。
怀安环视四下,一脸rou痛,为了保证帝后的安全,今日“来一品”不对外营业,宾客都是老孟请来的群演,三十文一天呢。
得知皇帝皇后亲临,孟老板好险没把他家祖宗从地里挖出来告知这个喜讯。
为了两位贵人沉浸式体验民情,孟老板事先对他们进行了专业的培训,谁在哪个位置,说什么话,都是经过Jing心设计的,他还编了一段歌颂新朝的童谣,找来几个孩童转圈儿唱,怀安觉得过于谄媚,把这段砍掉了。
筹备的如此齐全,孟老板依旧紧张的两天没睡着觉,结果第三天睡过了头,没赶上瞻仰龙颜,在家里发了好一通脾气,这是后话。
皇帝皇后哪里知道这些内情,他们许久没见过市井间的人情百态了,怀安和荣贺还在一旁说一些民间趣事,逗的二人忍俊不禁。
荣贺忽然借口解手,离开了包厢。
这时楼下传来嘈杂的鼓掌叫好声,怀安说:“今天请来的说书先生,讲的是《鹬蚌相争》的故事。陛下娘娘一起去听听?”
皇帝心中暗道,如此耳熟能详的故事也能编成书,这说书先生得有多无聊。
可耐不住怀安磨蹭,还是下了楼,找了个好位置落座。
只听台上先生一拍醒目,开嗓唱道:“昨日里Yin天渭水寒,出了水的蛤蚌儿晒在了沙滩……”
话音刚落,一只彩色的大蚌壳出场,躺在了木台中间,全场哄堂大笑,竟不知说书还能配伴舞。
只见大河蚌展开蚌壳,露出里面的蚌rou,“蚌rou”挠着痒痒,慵懒的晒着太阳。
台下笑声更大,皇帝却忽然笑不出来了。
“哎?怎么是贺儿!”皇后惊道。
皇帝捂着额头没眼看。
怀安低声道:“这是殿下特意为您和陛下安排的节目。”
皇帝:……
“闲言少叙, 书归正传,今天咱们讲的这个故事,就叫鹬蚌相争。”说书先生一拍醒目:“话说战国时期, 有一只河蚌呼扇着两片蚌壳在河滩上晒太阳,有只鹬鸟见了,把嘴伸进蚌壳里去啄rou,蚌急忙合上了蚌壳, 钳住了鹬鸟的嘴。蚌壳说:你撒开。鹬鸟说:你先撒开。就这样,鹬蚌在河滩上争执不下,谁也不肯相让, 时间一长, 渔翁经过此地, 见到鹬蚌死死的缠在一起, 便轻易的把他们捉回了家。”
鹬鸟是由花公公扮演,贴了满身羽毛,带着渐尖尖的鸟嘴, 和河蚌纠缠在一起, 被扮演渔翁的刘公公一边一个薅下了台。
台下笑声掌声不断,皇帝瞥一眼身边的皇后,心中生出一些惭愧。
他的身体已然这样, 起先只是子嗣艰难, 自从荣贺的生母和妹妹遇害,父皇待他苛刻冷漠, 经年累月的紧张和压抑导致他房事不举, 进了多少滋补也没用。
皇后的娘家人出了这么个主意, 把他的安神汤中换成了内加之药,一夜云雨过后, 皇帝头晕心悸,下伸肿胀,只得辍朝一日,传太医前来诊脉。为了不将事情闹大,皇帝不得不替皇后背下了这口黑锅。
很快,前朝便传出他服用内加、纵欲过度的绯闻,言官的奏疏雪花般飞进乾清宫,糊了他一脸。
皇帝知道自己胆小怯懦平庸,不是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可隐疾被这样当众剥开,难免恼羞成怒,此后的一个多月都没有踏进坤宁宫一步,严格来说,是没有踏进整个后宫一步,皇后屡次派人向他服软示好,也被他视而不见。
看着荣贺在台上卖力的表演,委婉的向他暗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心中无比欣慰,对上皇后的眼睛,眼底的冷意渐渐消退。
怀安察言观色,为他们斟上两杯茉莉nai绿,希望他们喝了这杯“和事茶”,可以冰释前嫌,恩爱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