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主曲着指节,在栏杆上轻敲两下,“难不成到了如今,驸马还想着要我开口和离?”
“和离”二字犹如一把无形小锤,重重击落于心上。方镜辞的脸色蓦地白了几分。笑容无端凄凉,“倘若是殿下所想……”
“你便会甘愿放手,与我和离么?”安国公主望着他,“别说我不愿意,即便是驸马,恐怕也不会让我如此吧?”
的确,如她所说。
方镜辞狠狠闭了闭眼,甫一睁开,便是满眼偏执,如痴如狂,“殿下想都别想!”
外人只道他是飞来横祸,天降驸马,从此荣辱与安国公主共享。未曾想过,与安国公主的姻缘,乃是他心心念念,多年所求。
而这段姻缘之所以能够促成,更是他费尽心机,艰难求得。
其中艰险,他从未与外人说过。但此时瞧着面前的安国公主,往日于心头百般流转的念头一一浮现。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目光牢牢锁定安国公主,“殿下从前说过的那章 话,我从未当真,也请殿下往后务必不要当真。”
即便这时候,他依旧克制守礼,言行举止,并未有过多逾越。
安国公主饶有兴致打量他几眼,才微微笑道:“我从前说了什么?”
她从前说过太多太多,想要解除婚事,想要婉拒婚事,想在成婚之后与他和离……
他眼眶愈红,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只眉目发狠,死死瞧着安国公主。
瞧着他神情不对,安国公主微微起身,朝他伸出手来。
却被他一把拉过,紧紧扣进怀里。
箍在臂上的双手用力之大,仿佛要将之揉进骨血。
安国公主并未有半点挣扎,施施然被他紧紧抱着。
她能感受到,抱着自己的人仍在微微发着抖。她虽不能感同身受,但选择了放任和理解。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她不是他,不知那章 年到如今,他心底百般苦楚如何度过。唯一能做的,只是在这一刻,不去推开他。
不知过了多久,紧箍的手臂微微松开。方镜辞低垂着眉眼不看她。微微后退一步,他声音微沉,“殿下,景之失仪了。”
依旧温润守礼,不好逾越半分。即便心头染血,所言也不过只此而已。
安国公主于心底叹息一声,而后微微笑着抬起眉眼瞧着他,“驸马说了这么多,好似还未曾说过,为何会有如此改变?”
严先生说,他是在与自己书信往来之后,日渐改变。可方镜辞的所言之中,却几乎将这一部分淡化,避而不谈。
如今她蓦然重提,饶是刚刚敛去失态、重新镇定的方镜辞,都忍不住微微错愕一瞬。
安国公主再次倚着栏杆坐下,眼眸含着戏谑,“其中缘由,驸马不与我说一说么?”
“殿下想我如何说?”许久之后,方镜辞再次垂下眼眸。
只是这一次,视野之内却出现安国公主如花笑靥。
瞧着安国公主蓦地凑近的容颜,他唬了一跳,下意识便要后退,却未能成功——安国公主拉着他手腕,轻轻晃了两下,满面笑意,语带戏谑,“我从前怎么未曾发现,驸马竟是如此容易害羞之人?”
虽然脸上神色如旧,但耳尖微微发红,不仔细瞧极易被忽视。
方镜辞微微别过脸,“殿下慎言。”却不知此动作愈发将发红的耳尖暴露于她眼前。
安国公主心底好笑几分,面上却稍稍收敛了笑意,只有眼底微微泄露几分浅笑。“好了好了,我慎言便是。”
而后不依不饶,“驸马还未回答方才的问题。”
方镜辞却沉默得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久。
有章 话即便在心底想过千百次,一旦将要诉之于口,便千头万绪,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安国公主却出奇的耐心,不骄不躁,安安静静。只是含笑的目光落于他身上,便好似寒冷冬日遇到的一缕阳光,未见多少温度,却足以温暖心底。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方镜辞的声音才淡淡响起。
“彼时年少轻狂,总觉得天大地大,什么都比不上我心中苦痛。”
古人说“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谁又知晓,“少年之愁”不是愁?
“但见到殿下信上所言之后,才意识到,在我之外,还有更为广阔的天空。有人为战乱所苦,有人为家国而战,有人碌碌无为,却在关键时刻贡献自己渺小力量。”
世人总在见识别人的伟大之后,而感慨自身渺小平凡。
他亦是如此。
“而殿下与我年岁相差无几,正是年少时光,天真烂漫之时,却已背负整个大庆国运,所思所想,也与我这等小人物截然不同。看着殿下,便深觉自己渺小而卑微。我所苦所恼之事,在殿下眼中几乎不足为道。”
他的目光轻而缓,落于安国公主身上,“并非是殿下眼界太高,瞧不起小人物的悲欢喜怒,而是殿下心怀天下,个人悲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