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着的人依旧沉默,隔了一会儿,阮寻澜依稀听见吸鼻子的声音,闷闷地捂在一层布料里,小声又隐忍。他疑心自己听岔了,再一低头时却瞧见梁序笙肩膀一抽一抽的,正小幅度地耸动着。
“小笙。”他不太确定地唤了一声,皱着眉去把梁序笙掰过来。
一翻就翻出了个泪人。梁序笙一张脸闷得通红,不知何时哭得满是泪痕,五官瘪在一起,仿佛浸了水的纸张。
他哭得实在伤心,任谁看了都禁不住要动容。可即使难过都要溢出表面了,他也愣是克制着没发出一点抽泣声,只有泪水吧嗒吧嗒掉个不停,顺着眼尾滴落到枕套上,也砸进阮寻澜心里。
一向游刃有余的人慌了神,手脚笨拙地去擦,但成串的泪珠就跟决堤了一般,越擦越汹涌,阮寻澜没法子,怕指腹把他刮疼了,只能低头去吻掉那些水痕:“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好不好?”
梁序笙泪眼朦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滚车轱辘一样翻来覆去地重复一句话:“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不可以这样对我……”
阮寻澜还当他是介意被说“浪”,心下懊悔万分,恨不能把话收回去,又担心他哭太凶被呛到,遂把人抱起来,面对面放在腿上哄:“是我坏,不该说这种话。”
他扯过被子盖在两人光裸的身体上,一下下拍着梁序笙的背给他顺气,放低了姿态说着道歉的话。
梁序笙根本听不进去这些无关痛痒的事,费了好大劲才稳住气息,带着浓浓的鼻音开口:“你有这种气力怎么不去对梁儒海使,你就知道挑我欺负……”
话到最后又是一阵哽咽,他气极,张口对着阮寻澜肩上暗红的痕迹咬下去:“你作践我的喜欢……你作践我!”
温热的液体滴进肩窝里,好似有渗进皮肉的穿透力,泡得阮寻澜满心酸软,他捧着梁序笙的脸问:“我找梁儒海干嘛?我什么时候作践你了,是昨晚跟你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说什么?”梁序笙拨开他的手又在他肩上咬了一口,执拗地想要盖住梁儒海留下的烙印,“你想两手抓,就别带着这一身红痕来给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事到如今,阮寻澜终于明白他误会了点什么,一时间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只能恨恨地打了下他的臀:“小兔崽子,这是你自己咬的。”
“咬人的时候拦都拦不住,怎么啃完了就不认账?”
梁序笙抹了把脸,茫然地眨了下眼珠子,卷翘的睫毛上还沾着没干的泪珠,湿润润的,像雨后挂水轻颤的嫩枝。阮寻澜看到他这样子就心软了,怜惜地含住他的唇瓣亲:“昨晚发生的事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梁序笙抽着鼻子,隔了会儿又斩钉截铁地说,“但你也别来诓骗我。”
阮寻澜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久久叹了口气,抵着他的脑袋轻声说:“我喜欢你啊。没有别人,从来都只有你,今晚没有喝醉,听得够清楚了吗?”
梁序笙的肩膀在那一瞬间松了下来,漂泊无依的心脏好像被一片云稳稳托住,迎着暖风缓缓落地了。
他闭上眼睛,泪水又顺势滑下来。
他不是个爱哭的人,眼泪在他这里是懦弱的象征,无异于向对方奉上自己的软肋。处理情绪的方法有千种万种,可他对上阮寻澜的时候却只会情难自抑地哭。
生气哭,难过也哭。而今得到了那个祈盼已久的答案,他仍是收不住情绪,颤声问:“那梁儒海呢?”
阮寻澜不知想到了什么,蓦地轻笑一声:“你不是说了吗,他立不起来。”
梁序笙迟滞地停下了抿泪的动作,嘴巴愣愣地张着,表情看上去有些猝不及防的滑稽。他微微睁大了双眼,磕磕巴巴道:“我、我乱说的。”
阮寻澜张开食、拇二指捏住他的下巴和上唇,轻轻一磕替他合上了惊讶的嘴巴,又好笑地捏着嘟起来的唇瓣玩:“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被踩到痛处的人才会恼羞成怒,尤其还是命根子这种关乎男人尊严的痛处。
梁序笙踟蹰地抿了抿唇:“可是那晚,我都听见了……”
“听见什么?”
“你在他房间里喘。”
阮寻澜罕见地沉默了,梁序笙见状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二话不说又要提裤子走人。阮寻澜眼疾手快把他揽住,连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梁序笙坐回去,摆出一副“我看你能扯出什么花来”的表情。
阮寻澜思忖着道出原委。
梁儒海早年做的孽太多,种下了如今的祸根,可本性难移,人不行了色心却改不掉,美人在怀而吃不到的感受最为难捱,是以他千方百计哄着阮寻澜当着他的面自渎,企图借此满足那发挥不出去的风流心思。
阮寻澜次次都寻了由头搪塞拒绝——除了被梁序笙听到的那一晚。
他知道梁序笙当时就在门外。
他是故意喘给梁序笙听的。
但这种话他必然不能挑明了说给梁序笙听,只得模棱两可地修饰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