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春有些意外,总觉得阔别多年以后,这位他曾经倾慕过的长辈与过去有些不同了,可他们原本缘分就浅,或许不是人变了,是他本就对他不够了解吧。
“我刚刚说,我不介意雁栖怎么说的我,怎么形容的我们这段关系。您只怕不清楚,雁栖她没表面上那么——不,我不用说这些。老师,您知道这个晚上您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吗?”
“这……对不起,近春,小雁她有时候固执了些,但总是没坏心的,你别与她生气,之后我会请她到时家登门道歉的……是不是这样会好些呢?”
饶雪书刚当老师时就常被领导教育,威严不足,总被学生牵着鼻子走,若干年华流去,他总以为自己该有些长进,可血淋淋的现实摆了出来:哪怕换一种境况,愚蠢的人始终是愚蠢的,懦弱的人也会一直懦弱。
距离他们在学校初遇,原来也是许多年以前了。彼时,饶雪书是学校里一棵挺拔风致的青松树,正处于一生中的盛年,连改过的作业都飘出淡香味……当然,后面这句是他们这些年轻学生的调侃和意淫。
饶雪书对他的靠近有些敏锐的觉察,往旁边挪了一些,可就那一点儿距离,几乎聊胜于无。
“什么?”饶雪书迟疑又迷惑地问。他有些猜测,可时近春说话的语气很舒缓,他便会觉得这事还有得商量。
他原来是这样的逆来顺受啊。
就像从前时近春和其他同学耍赖想少做些地理作业,也是同样的恳求,而结局往往都会如他们所愿。
话是这么说,可他好像并没对时近春前边的话有所反对和抵触。
于是,他顺着饶雪书的话:“我明白。雁栖她哪儿都好,只是不爱我而已。可雁栖她也亲口同我说……您要陪我吧?不然新婚夜,留我一个人吗?雁栖她才给我打了电话,那边可是歌舞升平的呢?对比之下,我是不是惨了一些?老师?”
至于势在必得些什么,酒意未消的饶雪书当然看不懂。他只是睁着一双醉意迷离的黑眼睛,水汪汪地看向他的新婿。
饶雪书不懂彼时自己对他几分懵懂的爱慕,同为同学又是旧友的赵雁栖却看得清清楚楚。不过她把这样的大礼亲手送到他手中,任他磋磨,时近春当然要感谢她的“没有坏心”。
也许是真醉透了,这时候提起昀林两个字,他没太多特别的反应。这和时近春所知道的故事可不太符合。但他没有在这上面纠结,只是又悄悄坐近了一些,手从人背后揽过,轻轻地放在了对方的腰上。
只是事实如此,年轻而清隽的老师谈吐不俗,气质温柔,哪怕他自己并不觉出自己的优秀,在学生年少且质朴的滤镜中,总有些神化的光晕。
“您总是这样谦逊,那时候我们都很敬佩您的,如果不是因为生病,您就能跟着我们一块儿上高三,那我的文综可就不会发挥得那么差啦。”虽然是调笑的口气,可时近春这话一出口,反倒更加重了饶雪书脸上的失落和愧疚。
“我要怎么称呼您呢?和雁栖一样,往后也叫您爸爸吗?”时近春接着拿他那双剔透的眼睛盯紧了这个落魄的男人,他发现他实在清瘦,眼角也堆起些细纹,毕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虽然眼神依然水润晶亮,可五官处那些鲜明的岁月痕迹骗不了人。
在酒店订下的婚房。真荒唐啊。
和女儿细嫩纤长的手指不同,时近春的手温暖潮热,掌宽大而有力,指节强势地穿过他的手,而后二人以相当勉强的姿势同握,饶雪书挣脱不过,就见女婿以同样的可怜姿态,执起自己的手放在脸边轻蹭,一边哀求道:“爸爸,我什么也不会做,我们都是男人,我只是实在寂寞,你陪我睡过今晚就好。”
款式沉闷的黑色西服下确实藏着一把瘦而清艳的骨。微透而略显宽大的白衬衫在灯光下反射出冷色,映出里面暖白的
时近春能洞穿一切的眼眸正注视着自己,而被他所望之处,慢慢烧起灼人的热。从被微微牵扯开的衬衫领口所露出的锁骨,到他依然红着的面颊,再到他昏眩的眼睛,到处都蒸腾起一些看不见的烟雾,其中是他的魂或者灵在尖啸,在挣扎,亦在燃烧。
好细。
他没有应好,只是时近春凑近了给他脱去外套,他也忍住了不曾躲开。
“……别再叫我老师了,近春,我才教了你一年,也没有对你的成绩很有助益,再说了,我……我怎么配做你的老师。”饶雪书的声音又轻又低,但吐字足够清晰,轻重也分明,听起来依然分外好听。
没有坏心?赵雁栖?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时近春想笑这男人傻,假使她没有坏心,又怎么会让他今晚出现在这里?
饶雪书愧于同他对视,想转过脸去,又觉得自己扭捏,各种摇摆不定之下,忽然就被捉住了手。
“不知道您在这儿,有没有观赏我们婚礼的全程。雁栖她,可是给了我和时家好大的不客气。昀林叔叔的面色很不好看,我父亲也……”时近春没有继续说,反而转移了话题,一边面上展露出几分欲言又止,可眼睛里闪烁的光却又在宣告他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