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再逃避,也不能再去等一个更周全,更完美的法子了。因为他再也忍受不了失去袅袅的痛楚了。一次也不行。嘉元帝看着这个与自己七分相似的儿子,看了良久,随后他淡淡道:“你若想娶,便娶吧。”“儿臣多谢父皇。”陆执双手叠至胸前,遥遥跪拜了下去。行完礼,人还没走,在大殿中央杵着。嘉元帝太阳xue处隐隐作痛:“你不走还等什么?”陆执道:“等父皇赐婚的圣旨。”嘉元帝:“……朕还能骗你?”陆执:“拿着比较踏实。”苏公公:“……”————拿到太子妃的圣旨回到东宫时,已经入了夜。明德殿内,烛光明亮,灯火葳蕤。还未走到宫门时,凌霄便来报今日的病情。江太医熬煮的药喂进去三勺会吐一勺,但是终归也是都喂进去了,伤口上的药还没换,说是要等上一日,沈姑娘还用了些流粥,看着有气色了。陆执走进屋内时,侍药的宫女很有眼力见的下去了。沈灵书刚好醒着,既然听见动静了,也没办法装睡。两人的目光隔着明明灭灭的灯火,静静地交汇在一处。陆执唇角僵了僵,只觉得迈向她的步子,抬得无比艰难。他期待着她开口说些什么,但又很怕她开口。沈灵书望着灯光下男人削瘦疲惫的面容,唇边轻轻笑了。醒来时,采茵已经将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发生的事都和她说了。杀了三品尚书李渊,又众目睽睽之下废了萧家嫡子,桩桩件件,都是在替她出头。平心而论,他其实可以不做这些。也罢,这世上的憾事,也不止她们这一件。沈灵书声音沙哑,虚弱抬唇道:“殿下……”“袅袅……” 不愿两人同时开口, 却又都缄声停住。除去针锋相对,她们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平常心的面对彼此。每次见面好像除了做那种事便是被他强迫着做那事。想起这些,沈灵书眼底那刚涌上来的复杂情愫, 转瞬即逝。她承认这次萧蔷动手, 是陆执救了她,护住了她。若没有他, 她这条命应当交代在刑部大狱里了。可事情的起因,不也是她在云山寺后院被他堵着不让走最后才遇见那刺客。刺客本就是冲他而来,她不过是个垫背的。想清楚这些,她醒来时心中的亏欠, 内疚便也消散个七八分。是了, 她不欠陆执的,亦不要他欠自己。她们两个应当再无交集, 形同陌路。沈灵书美眸转停,心中酝酿着, 不如就今日把话与他说清楚吧。陆执坐在榻边, 大掌自然的握上了她的小手,温软薄凉,他皱起了眉:“怎么还是这样凉?”沈灵书不漏痕迹的抽出小手缩回丝衾里, 轻音道:“不碍事的。江太医早上来熬药,说我恢复的很好, 再有几日便可下床了。我知道,这次都是殿下救了我。”她的声音温婉,不卑不亢, 如同江南绵绵雨雾, 婉转,也疏离。娘亲在世时教过她说话的方式。先说对方想听的, 或赞美对方,再说自己想说的。沈灵书按着娘亲的办法,准备循序渐进,引出她最后想说的主题——认真分开,好好告别。陆执黑眸盯着她,忽地唇边掀起笑容:“江太医同孤说的是,没有半个月,袅袅还下不来床。袅袅故意隐瞒病情——”“怎么,袅袅要走?”
沈灵书眼睫颤了颤,她从未和陆执提过回扬州的事,他是怎么看出来的?思路被打断了,她飞快思索着要怎么把话圆回去。少女心绪杂乱,惴惴不安的神色都一一落入男人眼中。更加落实他的猜测。他从那张雪白小脸上读到了躲闪,嫌恶,抗拒。他的心情一点点沉到极点,随后凝结成冰。陆执从袖中拿出一明黄圣绢,轻轻抖了开,遒劲刚挺的字迹赫然陈列在尊贵的圣旨上。他淡淡道:“孤已向父皇请旨,袅袅日后便是这东宫的太子妃,你走不了。”沈灵书美眸渐渐瞪圆,苍白的小脸染上血色,脱口而出问:“你说什么?”陆执不言,只晃了晃手中帝王亲笔。金灿灿的帛面,饱满墨迹被日光晃得耀眼明亮。沈灵书闭眼,丝衾下的指节渐渐蜷曲在一起,水葱般的指甲嵌入掌心软rou,细微的疼痛叫她回过神。再睁眼时,那水眸已然红了一圈。沈灵书试图让声音平静下来,可还是克制不住的发颤,她有些痛苦揉着头发道:“我不愿意,我不愿意这亲事就不算成……”陆执轻轻揉着她的发顶,刻意让自己的心情冷静下来,试图安抚着她的慌乱不安,亦是安抚着自己。安抚着自己,不要再做出伤害袅袅的事。不要打破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袅袅,我曾说过,我想要你。这门亲事成与不成,你说了不算。”“何况太子妃之位,万金难求。”他温柔的朝她笑着,唇边的话却形同软禁。沈灵书后怕的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宫殿,脑海里不由自主勾勒起以后的生活。她会被他囚禁在这座偌大的东宫里,如同缠线木偶,任他摆布,索取。再眼看着他左一个侧妃,右一个良娣的娶回来,袖中混着别的女人的香气来吻她,要她,说爱慕于她。她会被迫与那些困在深宫里的女人争宠,只祈求郎君的怜爱,雨露。终此一生。不!她自幼时起读书明礼,不是为了同一群女人在一个男人面前讨饭吃的。那不是女子该有的结局,也不是她的宿命。沈灵书心中阵阵反胃,眸色亦变得坚定。她扬起那双漂亮的眼睛勇敢的直视他,掀唇回应:“可我不要你。”陆执便也这般与她对视,只是那双清冷的眸渐渐漆黑,深邃,森然。沈灵书知道她在做什么,是一个下位者面对上位者的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