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皑皑白雪原不再是双眼唯一能触及的景象,而一辆马车、一名车夫原是韩齐应友人之邀到长白山狩猎的装备与成员,但回程时,他甩了那些友人,又多了两名成员。
一个是首度下山兴奋地和车夫坐在外头东拉西扯的捷儿,还有马车里脸色依然平淡如水的烨华。
能拉他下山同回傲龙堡,说真格的,得感谢那个喳呼不停的捷儿,女人家的伎俩几乎都被他使尽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直把烨华给逼得不陪他下山不成,韩齐想着,暗笑原来一切都视若无物的烨华怕的是缠人的捷儿。
就不知自从被压着下山便不再开口说话的烨华是作何想法。他侧首,看向坐在一旁、望向窗子不发一语的烨华。
“你在生气?”
沉默无人回应的情况持续约莫一刻钟,韩齐听见淡淡的轻叹自他唇间逸出,总算是有反应。
“我能生什么气?”烨华回他一抹笑,淡然得不带一丝感情,“捷儿和你同一个鼻孔出气实属不易,可见你在她身上下了不少工夫,否则她不会坚持要我陪她下山,你早看出我很疼她不是吗?”就算他拿出一旦下山会惹来村民众怒当藉口,两人也异口同声说有办法解决,让他没有理由推诿这趟旅程。韩齐甚至为此选择在深夜渡他下山,避开早早就寝的村民,连夜驱车离开。
“我是商人。”简单四个字,暗喻自己jian诈的一面。
“你一定是个‘大’商人。”
“我只要端出傲龙堡三个字,在北方通常都能发挥影响力。”韩齐拐弯抹角指傲龙堡之名在北方有一定分量。
“看得出你并非池中物。”烨华执酒细啜,让酒气窜过全身经脉好抵抗出了村子后颠簸路途的难受,一面还得注意不让韩齐发现自己的不适,他可不想真让他当成弱女子看待。“你是云中龙。”“不舒服就别隐忍,烨华。”韩齐没接下他的话,反倒一口点中烨华极力隐藏的不适。“你一直不回头看我,就为了藏住苍白的脸色是吗?”
“别瞎猜,我好的很。”烨华说着,又执酒仰首欲饮。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一个起伏颇大的颠簸,震得烨华握不住手中的白玉瓶,整个人更坐不稳的朝毛毯跌去。
反正有毛毯垫底绝不致有太大疼痛,烨华连惊呼都没有,顺着跌势让身子往下落。
反倒是韩齐紧张地伸出手,在他掉到毯子上之前一把将他扯向自己怀里,气息不稳得像是受了多大惊吓一样。
最后,咚的一声,跌落的是烨华向来随身的白玉酒瓶,甘醇的酒ye全教毛毯享受了去。
“我的酒……”烨华半是可惜地说,没想过背后抱住自己免于跌落的人有多紧张。
想也是,后头的人犹在,可这是他唯一一瓶自长白山带下来的桂花酿,是捷儿下山买刚摘下的桂花、由他用雪水酿制而成的酒,是极佳的醅酒。
“你!”好像在地狱转过一圈又回人间的韩齐骇得说不出话,结果他却只想着他的酒。“酒不比你的人重要,你只担心酒?”
“我是不会受伤的,而酒洒了就没有,除非你让我回去。”
“才不!”说服难缠的捷儿和自己一伙已经很不容易,现在终于拉他下山怎么可能再让他回去,先骗他下山再想办法说服他留在傲龙堡是他一心策画的事,怎么可以就葬送在一壶酒上!
“韩齐。”益发觉得他像个孩童般执拗,烨华扬起无奈淡笑回头边说:“你以为这样就能……”他回首,来不及保持两人的距离,一开一合说话的唇瓣滑过韩齐探上前欲查看他有无受伤的脸,霎时僵住两人一个回头、一个倾身的动作。
突来的意外教韩齐怔愣,相同错愕的眸子相对上,仿佛就此注定交缠似的都没有放过对方的打算,漆黑与金褐相映,两者愕然,两方错然。
从初识开始他一直没有机会仔细瞧烨华的眼,不知道是他有意闪躲不让他看清楚,还是自己从不认为他与常人不同的瞳色有何重要,是以不曾仔细端详他的眼;如今意外地相会,距离近到能清楚看见金褐色瞳中自己的倒影,韩齐才知自己错过多少次读出他眸里思绪的机会。
眼白处净是路途颠簸而泛起的红丝,这样还敢说没事。
“你明明不舒服却隐忍不说,分明不把我当朋友看。”从怔愣中回神,韩齐开口就是责怪他似闷葫芦般的啥都不说的作法。“不习惯马车的颠簸就该告诉我,我会想办法。”
“没事的。”失神许久好不容易才从天外归来的烨华,扯扯唇角回应他的不满。“一会儿就好。”不晓得是有意还是无心,对方才意外的亲昵两人都绝口不提,有默契的当啥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就当烨华离开韩齐的怀抱回到座位上时,马车又一个剧烈颠簸将他震回韩齐怀里,重重地落回他怀里。
“对、对不起……”烨华再也掩不住困窘,平静的面具掩饰不过红霞满布,讷讷地出声道歉。
那匹名叫黑云的马是在跟他作对吗?拖辆马车也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
“无妨。